触乐夜话：等待暖气

这段时间，身边有两位朋友分别买了NS，开始了他们的任天堂之旅。两人都在我的推荐下首先购入了《塞尔达传说：旷野之息》。独居的那位朋友玩得入迷，而另一位和恋人同住的朋友则迅速抛弃了海拉鲁大陆，去玩《胡闹厨房》了。对此我表示无话可说。林克再好，不能鸳鸯双栖蝶双飞，对情侣玩家来说也没用。

据这位朋友本人供述，除了能和男朋友一起玩之外，喜欢在游戏里做饭也是她沉迷《胡闹厨房》的一大原因。应该说此言不虚。我看了她的《塞尔达传说：旷野之息》存档，连初始台地都没出，神庙只打了一个，背包里就已经有二十多道菜了，其中还有不少包含特殊效果的料理。我又看了看材料栏，发现一丁点食材都没有，全被她想法子放进锅里了。真是一位热爱烹饪并勇于尝试的玩家啊。回忆了一下我当年打到这个阶段的时候，应该还在把苹果往火里扔吧。

但不得不说，直到现在，烤苹果也是我在这款游戏里最喜欢的料理之一。我想很多人可能都和我一样。不仅是因为这是我们在游戏中吃到的第一道“菜”，被烙上了初次尝试成功的美好印记，也是因为抱着苹果扔进火中的动作，看起来可爱而又温暖。尤其是在初始台地的小雪山上，踉踉跄跄艰难抵达的我们，在火堆前终于放下心来，烤几个苹果恢复了濒危的血量，才有心情看一看周围的雪景。那一刻，身边跳跃的小火苗显得特别亲切。

北京最近的气温尤其让我向往这种快乐。众所周知，在北方，一年最冷的两个时间段分别是来暖气之前和刚停暖气之后。除了西北、东北的部分区域能在10月甚至9月底就开始供暖之外，在包括北京和我家乡在内的绝大部分北方地区，集中供暖都开始于11月中下旬。每年国庆之后的一个来月，都是我默默等待暖气来临的虔诚季节。

因为生在教师家庭，小时候我一度以为人人都有寒暑假。同样，我也很晚才知道暖气并不是全世界普及。每当想到这个事实，再想起有一年春节到访杭州的经历，我就由衷地为南方朋友感到难过。在北方的童年记忆里，暖气是一个多么美好的东西呀。

取暖效果就不用提了。暖气的制热能力要比空调强得多。不同于空调急三火四的热风，暖气散发热量的方式沉静而安稳。同时，暖气更胜在它的多元功能。每当来了暖气，你的家里就相当于多了一台烘干机、一个暖手炉、一个保温器，甚至一台低功率小烤箱。没有人能抵制住把洗完的袜子烤得热乎乎的诱惑。

这种多功能性尤其在学校教室里被完美呈现。如果你在冬天到访一所中学，就会发现每个教室的暖气片上都琳琅满目。橘子的旁边放着手套，水杯和饭盒均匀排开。冬天天亮得晚。同学们顶着星星月亮来到学校，第一件事就是从书包里拿出冰凉的牛奶，按照妈妈的嘱咐放在暖气上。上完早读去喝，牛奶已经热腾腾的。座位靠着暖气的同学往往最能够享受这种便利，但也有受不了的同学会主动跟老师要求调离。毕竟要跟四五十个人一起坐在暖气旁边一整天，口干舌燥和头昏脑涨都是轻的，烤出鼻血来也是常事。

另一方面，有暖气，就会有暖气漏水。很多南方朋友对此感到惊讶——是的，它虽然叫暖“气”，但其实里边跑的是暖水。每次跟南方朋友科普这一点，我就会跟他们讲起关于暖气漏水的美好回忆。在我印象里，从小学到高中，学校每年总会有几个班发生这样的事情。教室的暖气年久失修，中小学生又往往腿脚粗暴。漏水规模太大的时候，老师就只能停止上课，先处理发大水问题。学生们总是对教学计划外的一切事故都充满兴趣，哪怕是挨着冻扫水也特别兴奋。而听说了这件事的隔壁班同学，也会在下课后迅速前往，探头探脑地观看水灾现场。暖气漏水和操场扫雪，并列北方中小学生两大意外之喜。

所以每次提起暖气，我心中总是泛起甜蜜的希望。就算其实不喜欢太高的温度，也不喜欢吃烤得热乎乎的橘子，我也对供暖通知有着难以言明的好感。它每年的如约前来，是秋天带给人们的应许：就算现在再冷，过几天也会好起来的，不是吗？人是依靠希望活着的，而在寒冷一日比一日更甚的萧瑟时节，来暖气就是一个一定会被实现的希望，是支持生活继续下去的信念。当人们不再能够看到希望和信念，可怕的事情就会发生。这是暖气教给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