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世界里没有女厕所

在点开《男神执事团》这款游戏之前，我的心情很忐忑。在中国并不发达的游戏产业面前谈女性向游戏其实是个蛋疼的事情。我总觉得整个行业的发达程度远没到有能力细分受众群体的地步，至少以我的个人经验来说，真是想玩纯正的女性向游戏了，大不了看看隔壁岛国有什么新动作，总不至于断了炊。

我之前看过很多游戏的报道，其中很多游戏试图在宣传中吸引女玩家，但方法却总是让我有种被侮辱和被误解的失落感，比如某个游戏里的女女双修——我并十分不理解开发人员那股“这样一定能吸引女玩家”的自信心从何而来。

《男神执事团》宣布是一款从最开始就奔着女性向来的游戏。在大多数国产游戏中，“奔着女性向”的意思是“在吸引大把男性玩家的同时再来些女性玩家”，而当男性玩家和女性玩家变成一个单选项时，设计者则根本不会想把天平往女性玩家那边倾斜一丝一毫。

所以我的确发自内心地想知道国内手游厂商对女性向游戏究竟是怎么理解的。游戏登陆界面是一票人设风格很日系的美男子，还挺讨喜的，看起来种类丰富总有一款适合您。开场剧情是再熟悉不过的经典日系乙女AVG套路，同样的配方同样的味道：平凡的少女忽然遇到一个美男子被劈头盖脸地科普了自己不平凡的身世和宿命……可以想见后续组建后宫团一边谈恋爱一边打怪的展开。游戏里包含恋爱养成系统、换装系统和宠物系统，看起来可玩性还是蛮高的。游戏的进行方式是地图关卡的形式，正式进入主线的时候我还在猜待会怎么打怪——

■ But，万万没想到……

万万没想到……竟蹦出来一个……类似消消乐的界面……

我勒个去，是三消！天哪！是三消！我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许许多多美妙的场景，在地铁上，在咖啡馆里，在宿舍里，在课堂上……可爱的姑娘们握着手机，专著地……

消除、消除，在小小的手机屏幕上，消除、消除……

这是日系女性向游戏和国产女性向游戏的完美融合！符合中国国情！兼顾行业传统！纯血女性向！360度无懈可击！

呃，其实游戏总体的试玩感受还算舒适，不满意的地方有两处：一个是脚本的行文措辞，作者肯定玩了太多汉化组出品的AVG，看了太多汉化组出品轻小说，导致出手就是纯正的汉化体，不过我年纪大了难免顽固，说不定年轻小姑娘就爱这个。二来是配音，CV本来就是女性向游戏的吸金大杀器，但本作剧情过场没有语音，技能配音的质量也参差不齐，觉得有些遗憾，当然剧情配音不是完全没有——每一章节所有关卡三星通关时，会出现一个隐藏的CG剧情，全程配音，比较暧昧的搅基调情。

服装系统自然是游戏的一大卖点，除了初始的服装，玩家可以解锁新的套装，有绅士范也有卖萌向，有性感泳装也有华丽的王子服，服装系统的养成很国产很眼熟——解锁新的服装需要收集八个碎片，相应碎片基本上都可以从关卡副本掉落，高级碎片需要低级碎片合成，总之想要男神穿上你喜欢的衣服之前，你需要不停地刷。服装当然不会是仅仅好看，每解锁一套新的服装角色会得到一个新的技能。其他的数值养成诸如角色升星当然也少不了。

槽点很多，但归根结底，我在这款游戏里还是看到了“做一款女性向游戏”的诚意。当我们提到诚意的时候，意思是这款游戏甚至可能是“专门为女性设计的”，这意味着它摆出了鲜明的姿态，屏蔽了一部分用户。这当然有点冒险，但比起那些自以为“这么做就一定能吸引女性玩家”，可实际上想全面通吃的奇怪尝试要好得多。

■ 女性向

话题可以延伸一下，我说了半天“女性向”，我也说在当前的中国游戏产业面前谈这个问题很蛋疼，并且我思考了半天如何跟你们分享我的蛋疼。

思考的结果是，我得跟你们讲个故事：某天我在一家大型百货商店的女厕所门口等我的朋友，看见一位母亲带着她的女儿在洗手池边洗手，小姑娘的身高应该远不足一米，手举得老高也很难完全伸进洗手池里，那位母亲情急之下，将女儿抱起来，站到了洗手台上。

这当然算不得什么文明的行为，但细想想，又并不全算是那位母亲或者那个小女孩的错。

因为我们知道这个世界上有肯德基，又有麦当劳，这两家快餐店的洗手间里都是有适应儿童身高的洗手池的。

这很有趣，因为我相信设计装修这家百货商店的，应该是一群平均身高在160公分上下的成年人，对他们来说，80公分高的洗手池才是合情合理的。

这同时意味着，在他们的视野里，“儿童”这个群体是不存在的。

既然这个群体不存在，那么这个群体的需求自然也不存在。即使在这个国家里，儿童的绝对人口数早已过亿，而他们也很需要一个伸出手来够得着的洗手池。

回头看看游戏这个行当，情况何其类似，从业人员里男性占据压倒性多数。当你茫然四顾发现身边都是一群跟你一样的糙老爷们的时候，恐怕很难不产生一个错觉：“女人”这个群体，是不存在的。

所以她们的需求也是不存在的。

就不要指望他们去装一个儿童洗手池了，在男人的世界里，根本连女厕所都不会有。所以你看，当男性的欲望和需求成了整个行业唯一的尺度和准则，便再也不会有人想到，啊，这里本该是有一个女厕所的。

这也许正是当下中国游戏产业的部分现状。

■ 将就

不要跟我说也有不少游戏拥有很多女玩家，你们不明白什么叫做将就，也大概忘了那些游戏往往只是把“女性玩家”作为吸引“男性玩家”的幌子；也不要跟我说隔壁某岛国乙女游戏风行，该国游戏产业根本自成一个宇宙好不好。

我从幼儿园时代开始玩红白机，小学时代又玩街机，身为一个女性，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是一个男人的世界。这二十多年来我遇到过很多有趣的男性玩家，当他们发现一个跟他们玩同款游戏（尤其是传统意义上比较hard core或男性向的游戏）的女性时，脸上的表情总是格外有趣，就好像……就好像正在男厕所里小解，却看见一个大大咧咧闯进来的女人。

此情此景，他们自然要大呼小叫一番，但说出来的话往往可笑。

因为他们问的不是“你可不可以去女厕所？”，而是“你为什么要来上厕所？！你们女人也需要上厕所！？”

这样的反应见得多了，也就渐渐懒得反驳，只在心里呵呵以对。

因为男人们从不曾明白，游戏的世界里，本不该只有一个男厕所。

因为男人们从不曾明白，在这个属于男人的世界里，哪里去找那么多女厕所。

因为男人们从不曾明白，女人很多时候也是在将就，如果有足够多的女厕所，多半也并不乐意每回都走到男厕所里去。

所以你猜当我看到有越来越多的人愿意去修女厕所的时候，我是感到开心呢，还是开心呢，还是开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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