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理解人们在家宅着烦心,但不能理解有人会觉得无聊。
这段时间,我的朋友圈格外热闹。一些很久不互动的朋友仿佛诈尸般出现,开始转发和点赞,让一些本就话痨、热衷于在评论区里和爱人对话的朋友都显得不那么吵嚷了。平日里卖货的朋友们放下了原本的营业范围,改做新鲜菜蔬生意并强调顺丰配送。为工作任务发圈的朋友显得更加忙碌,他们频繁转发带着爱心表情的文章和配图文字,抱怨和吐槽只有在别人的评论区才能瞥见。还有人借着这个特殊时期,在朋友圈里写日记,配图大都是自己戴着口罩的脸。除此之外,有些记性好得出奇的人,做起了一些很久以前才会做的事。
没错,就是那个中二时期在QQ空间里常常见到的转发游戏。在朋友圈里,人们利用微信的“提到朋友”功能点名,并敦促被点名的人继续“传递”。至于所发得内容,大概是些年轻时和现在的照片。于是,我看到了很多人稚嫩的笑脸,以及他们多年后胡子拉碴或被滤镜笼罩的样子。
当这些互动结束后,又到了展示才艺的环节。有位平日里拒绝下厨的朋友在深夜发来了自制的凉皮、面筋,还展示着自己的陶瓷菜刀,我开始笑她是“午夜凉皮杀手”,但转天就发现,朋友圈里已经变成小吃一条街,凉皮在各路面点和创意菜面前已经显得相当庸俗。然后到了昨天,朋友圈里的人们开始尝试立起一切……
我问“凉皮杀手”这些玩法都来自哪里,她说也许是某些短视频软件里传出来的。当我赶去源头围观时,才发现朋友圈只是无聊的冰山一角,人们已经开发出各种特色的娱乐方式,折腾着家具、宠物、食物以及其他活人。
所以说,怎么会无聊呢?在这个不能随意出门的春天里明明有太多事可以做。就拿我自己来说,倘若不是在家办公,我想我此时也有很多活儿干。看看右边,是尚未拼装完毕的模型;看看左边,是成堆还没怎么翻过的模型;看看面前,是手柄和屏幕。哦对了,打开抽屉的话,还会开启一件我最喜欢的“支线任务”,那就是清点我无穷尽的收藏品。
我喜欢收藏东西,对我来说,值得收藏的东西不需要价值连城、不需要有什么深刻的含义和背景。在学生时代,我就有意识地囤积一些文具,像是造型朴素规整的笔记本啦、整组的橡皮啦,为了不破坏这些消耗品最美的样子,我总是用那些原本该丢掉的替代品,一直用到它们损坏。
几乎每一件有故事的琐碎物件都能成为我的收藏品。我会留下第一次住院时的身份手环,曾经暗恋对象送来的、写着她名字的橡皮,还有各种票据啦、勉强能开机的旧设备啦……以前没有电子设备的时候,我会用随身携带的小本子摘抄一些喜欢的句子,把报纸上喜欢的文章段落、有趣的观点剪下来贴在里面,也算是把它们收藏起来。等到手机容量和功能大到完全替代这些工作时,小本子也成了收藏品的一部分。
还有游戏。我可能永远无法接受订阅制,因为我享受看着喜欢的游戏排列在虚拟展架上(也就是游戏库)的感觉,哪怕它们当中的很多我都没机会去玩。
在游戏中收集的道具以及截下的图片更是多如牛毛,对于一些十分喜欢的游戏,我还会把游戏中保存下来的海量截图存在相册或者云端,它们往往数量庞大,让我在选取文章配图时经常头疼不已。那些陪我走过重要剧情、被损耗到一定程度的武器或盔甲,在更新换代时都会被我刻意保存起来,出于游戏习惯,我把它们看得比一些专门需要走遍地图寻找的“收藏品”更重要。
收集了太多现实和虚拟的东西,会导致一个问题,那就是整理它们要花费大量的时间。昨天和朋友聊到文具以后,我便开始整理那些我收藏的笔记本和钢笔,它们放得都不远,但因为我翻开了某一个写满文字、来自于“中二时期”的日记本,整理时间就从预计的10分钟变成了3个小时,以至于我最后枕着它们睡着了。
这还不算完。很长时间以来,我一直不太敢尝试整理抽屉、储物箱以及地下室,那里面藏着更多书本、玩具以及写满了文字的笔记本。它们都是我的收藏品,但整理它们需要花费太多时间,倘若我拥有那些无聊的人们急着挥霍出去的时间,我想我一定会大把用在整理它们上面。
家人一直不太能理解我为什么要保留许多细碎的物件,像嘲讽我喜欢收集奇怪物件的姥爷一样,他们说这些都是垃圾,并曾经执意于把它们全部丢掉,幸好这些尝试大都落空。我想这是因为我从没和他们说过,保留一些残存在实体上的记忆并从中吸取教训是我不愿意放弃的生活习惯。人们的大脑容量和注意力都有限,随着时间流逝,很多曾经真切的回忆会变得虚无缥缈,人们会逐渐忘记自己做错过什么,从而重蹈覆辙;人们也会逐渐忘记自己经历过什么,以至于当同样的事情再度发生时,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所以,保留一些东西,很有必要。
这个春天并不是个适合收藏家的春天,它烦闷,还缺乏整理收藏品的时间。好在通过那些生活留下来的细碎物件,我把它也仔细收藏起来,在以后某个属于收藏家的春天里,我一定会记得把它们整理出来,仔细回味。如果它甜美,我就开心;如果它苦涩,我就吸取教训——真希望家人也能理解它,而不是总把我当做一个“囤积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