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嚏!
春天真的来了。气温高低变换、树木花草开始吐芽,我和同事们也在夜话里频频提到春天这春天那的。但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我的花粉症又犯了,这是我最真切体会春天的方式。
从学生时代的某年开始,我就固定会在3月开始经历花粉过敏症。严重的时候上下眼睑都会膨起来,肿胀着粘在一起,鼻子也失去了原本的功能,变成只会流鼻涕的无用器官。直到水分蒸腾出泥土,生命气息穿过雨林,随着夏日季风洗刷我所有干瘪的神经——但那时候一年已经过去一半了。
因此,我每年清醒的时间可能只有9个月,剩下的日子都在跟过敏反应和抗过敏药的副作用搏斗。这两种药我已经吃了几年,虽然过敏反应还在持续着,但我总觉得药是管用的——也只能这么想了,因为我实在没有勇气停药试试,睁不开眼而像盲人一样戴着墨镜摸索着去医院的经历,还像昨日重现一般萦绕在我每个春天的梦里。
药是有用的,当然如此。虽然它的副作用让我每天睡15个小时,脑袋每天都像是散黄的鸡蛋一样咣当着疼,我仍然不会停止吃它——嘿,我可是吃着这玩意长大的,为什么要做出改变呢?改变可真不是个好东西。
唯一一次我没吃这些药,是2020年那个铁灰色的春天。由于根本没出门,也就没怎么接触到花粉、没出现症状。在狂风巨浪里,我自己、家人和朋友们甚至都忘了这回事,除了我的“妈妈”,在“动森”里的妈妈。她送了我一个纸巾盒,让我小心花粉。在那个少有的意识明晰的春天,我在尖冷刺骨的现实世界里找寻到了一份电子温暖。
“如果世界上没有药会怎样呢?”我时常这么想,“我可能会真的再也看不见?”在古代,十几岁生一场大病离世的人要多少有多少,相较于这些后果,眼睛红肿地度过昏昏沉沉的3个月显得幸运很多,我爱死这些抗过敏药了。
有次聊天,朋友看我状态不好,嘴歪眼斜地擤鼻涕揉眼睛,她问我:“你确定这个药管用吗?”
“我确定。”我轻快地说,即便我不太能轻快起来。
她又问:“你有没有试过不吃这个药?在你过敏的时候。”
“我不需要试!”我虎起脸,然后把朋友轰走了。这当然不需要试,试这个只会损害身体,我可不想这么干。而且——要是真的出了另一种结果——噢,我可真不敢想。
半夜12点,我听见微信叮咚叮咚地在响。春天的午夜12点对我来说已经是暗沉的夜了,房间里只有手机一处光源。我把本就睁不太开的眼睛眯成一条线,是白天的朋友发来的消息,她觉得我不太对劲,然后重复了几遍说过无数次的话。我把手机设置了静音,吃了两片药,然后沉沉睡去。
我当然不能试,当然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