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城》，一个出身于动画大国日本的游戏名作，为什么最后却是由美国人来做的动画？一位岁数和《恶魔城》一样大的粉丝，聊了聊动画版和游戏原作不得不说的二三事。
7月7日，Netflix出品的《恶魔城》动画版如期上线。
这是《恶魔城》系列30年来首次TV动画化，对于与《恶魔城》初代同岁的笔者而言，说是“有生之年”绝不夸张。
如果说1897年发行的爱尔兰经典小说《德古拉》，让“德古拉伯爵”成为“吸血鬼”的代名词，那么首次将它搬上电子游戏平台的《恶魔城》系列，则深刻影响了后世那些吸血鬼题材的游戏作品。后续加入系列制作的小岛文美和山根美智留，更分别用华丽的巴洛克风美术、古典兼哥特的音乐风格，为《恶魔城》贴上了独树一帜的标签。
作为游戏，积极进化的创新态度，让《恶魔城》系列成功从ACT转型为ARPG，近30年的20多款正传作品，成为后人无尽的宝物库——许多游戏从业者都玩着它长大，1997年《月下夜想曲》发行后，至今仍有无数游戏，以自己的形式向它致敬。
那么，这个出身于动画大国日本的系列名作，为什么最后却是由美国人来做的动画？
3年了，《恶魔城》一直没有续作的开发计划。
就像小岛秀夫之于《合金装备》，《恶魔城》系列的灵魂，是核心制作人五十岚孝司。此前《恶魔城》系列陷入瓶颈，KONAMI未启用五十岚孝司，通过外包制作了副标题为“暗影之王”的两款续作，虽然顶着“恶魔城”之名销量不俗，但恶评如潮，让《恶魔城》另起炉灶的计划彻底泡汤。之后五十岚孝司出走，对部分玩家来说，约等于宣告《恶魔城》的“死”，以KONAMI现在“穷兵黩武”、靠IP换皮卖柏青哥游戏骗钱的作风，《恶魔城》的正统续作都难以得见，更别说主动授权，改编一部日本动画。
但欧美玩家实在太喜欢《恶魔城》。仅以系列巅峰《月下夜想曲》为例，PS1版本一共卖出了127万套，其中欧美地区的销量，是日本地区的近五倍——这可是个日本人做的吸血鬼游戏。这相当于一个欧洲人，做了一款能在中国热卖的《西游记》。
显然，有此等反响的《恶魔城》，可不仅仅是单纯的“吸血鬼”文化搬运工。它完善了吸血鬼的设定和世界观，将传统吸血鬼故事里凡人与吸血鬼的个体纠缠，上升为吸血鬼猎人贝尔蒙特家族，与吸血鬼之王德古拉伯爵跨越千年的纷争与纠葛。德古拉的原型弗拉德三世，也被重塑为黑暗领主，麾下聚集了众多西方魔怪，试图倾覆世界。
基于这一全新设定，早在红白机初代，游戏就将众多西方奇幻魔怪，挨个有理有据地植入游戏中。无论是僵尸、骷髅这些常客，还是由神话传说衍生的美杜莎飞头、投斧盔甲、鱼人。这种“超级魔怪混战”的做法虽非《恶魔城》首创，但迎合了早年西方文化以怪物为卖点的潮流——放到今天看，简直就是《FGO》“召唤英灵的圣杯战争”，亦或是《魔物Collection》。更别说游戏中还塑造了一系列令人印象深刻的角色。
这么看来，也就不难理解出品过《纸牌屋》《超感八人组》等热门美剧的Netflix，为何会选择《恶魔城》来进行动画改编。
对于系列的死忠玩家来说，《恶魔城》动画就像见到挚爱复活，而对于新玩家来说，这也是重新认识“恶魔城”的契机。
也因此，动画版没有以系列最初的时间线“无罪的叹息”为起点，也没有选择现实中的第一作《恶魔城》，而是尝试改编“恶魔城”系列正统的第三作《恶魔城传说》。
本作的故事发生在1476年的罗马尼亚。德古拉爱上了身为药师的人类女子莉萨，并娶她为妻，可妻子却被中世纪愚昧的瓦拉几亚人当作“女巫”活活烧死，德古拉伯爵决意向人类复仇。而贝尔蒙特一族的末裔、吸血鬼猎人特雷沃，试图和伙伴们一起，从德古拉手中拯救濒临毁灭的东欧。这位日版中原名“拉尔夫”的特雷沃，不仅是唯一一位在日美游戏版本中使用不同名字的“恶魔城”主角，也是第一位洗去家族污名、被冠为英雄的贝尔蒙特后裔。
同时，系列代表作《月下夜想曲》的主角阿鲁卡德，也是在本作中初次登场。他的名字源自1943年的美国恐怖电影《德古拉之子》，其拼写“Alucard”是“Dracula（德古拉）”倒写而来，在《恶魔城》的设定中是德古拉和莉莎之子，因不认同父亲的主张而加入特雷沃的讨伐队伍中。
从剧情来说，故事交代了德古拉伯爵曾有过的一段感情经历，有利于让观众理解他作为反派的情感动机。同时故事独立成章，在恶魔城正史中又承前启后，有着非常广阔的创作空间。如果动画版反响不佳，大可把《恶魔城传说》的剧情做完了事；如果有着不错的收视口碑，要继续制作改编后续的剧情，叙事上也容易得多——毕竟人气角色阿鲁卡德也已登场。
制作组也没有自作聪明的使用原创主角，与原作唯一的不同，就是考虑到篇幅和载体差异，将原作中存在感薄弱、与主体情节联系不大的一位同伴删去。从时间点的选择和内容的取舍，我们能看出制作组对原作心怀敬意，对系列也有着较深入的了解。
《恶魔城》系列和同期其它ACT的差别之一，就是重视游戏的剧情和美术表现，从红白机上的第二作开始，便尝试加入大量的背景描绘和人物对话，但终究受限于红白机贫弱的机能。——《恶魔城传说》中一处巨大齿轮运转的场景，在那个年代看来十分壮观，但却是游戏中少有的、会出现画面拖慢的场景。
但有了动画这一载体，游戏中只用寥寥数字谈及的情节，相对单薄而脸谱化的人物，甚至原作中充满像素点的画面，终于得以分别被还原、丰满、高清化。
动画版的开篇，就细致描绘了一位手持匕首的年轻女性拜访德古拉——她正是莉萨，《恶魔城》系列中德古拉唯一爱过、真心称其为妻子的人。这个令粉丝津津乐道的典故，在游戏中只是一笔带过，从未有任何官方补充，而动画版用娴熟的表现手法，在短短几分钟内再现了莉萨与德古拉的邂逅，又随即上演了他们多年后的死别。
而作为《恶魔城》系列的影子主角，动画版的德古拉在形象设定上，也参考了《月下夜想曲》中、由小岛文美绘制的经典形象，并在其基础上进行了便于动画表现的重铸。冷峻而深情，狂野而缜密，塑造了一个孤僻、博学、阴郁的德古拉形象。
而对于主角的塑造，原作背景故事里只有一句淡淡的描述：“贝尔蒙特家族遭到放逐”。动画版通过描写毫无风度的酒馆斗殴桥段，更加直观地表现了主角身负家族命运的悲哀。而建立在这悲哀之上，吸血鬼猎人重燃的斗志，也显得比游戏原作更加真挚动人。
至于主角的伙伴之一赛珐，在游戏中只是以魔法师的身份现身，对其身后的贝尔南堤斯家族着墨不多，更像是为了让游戏里有“魔法”而强行“加戏”。动画版则充实了她的故事背景，给了赛珐“良言族”（Speakers）的出身，使得情节上无论是讨伐德古拉的理由，还是与贝尔蒙特家族的关系，都要自然得多。
更别说动画版还留了一招圆梦级杀手锏，那就是阿鲁卡德少爷的登场。
这位“诞生”于1997年，半吸血鬼血统、阴郁高尚的贵公子，因为系列巅峰《月下夜想曲》的人气和口碑，一跃成为电子游戏史的经典角色，后续的大量ACG作品，都借鉴了他在《恶魔城》中的设定和形象。
然而在过去20年间，就不说蝙蝠侠、蜘蛛侠这样满天飞、遍地爬，漫画、动画、游戏、影视剧全制霸的热门角色，同样“生”于1997年的人气角色萨菲罗斯，都在《最终幻想7》2005年的CG电影中“降临”了一把，而阿鲁卡德却只在《水瓶新世纪2：双鱼宫深渊》这种莫名其妙的片子里客串过，活跃的时间还没奥特曼长。
——能在屏幕上看阿鲁卡德少爷耍剑，成了粉丝有生之年的一个梦想。
也因此，就像很多人会为了萨菲罗斯去看《最终幻想7：圣子降临》，这次的《恶魔城》动画版，光是动起来的阿鲁卡德少爷，就足以召唤出一片粉丝风暴了。
除此之外，《恶魔城》系列中，德古拉大多数是非自愿苏醒的，这引出了故事的核心主题之一，那就是以类人而非人的吸血鬼为镜，反射出人心的愚蠢、贪婪、黑暗。动画版在渲染这些内容方面有更多的先天优势，比如第一季中着重对主教及其走狗各种嘴脸的描绘，这也是在原作游戏中难以体会的内容。
再下来要关注的，自然是场景还原了。相信任何一个恶魔城粉丝，第一次看到德古拉伯爵的炼金研究室时，都会会心一笑，“没错，就是这里！”“当年我就是从这房子拿的魔导器！”而拥有巨大齿轮与机电机关的地下构造，也让人瞬间梦回恶魔城壮丽的计时塔。
由于原作游戏侧重探索的特性，《恶魔城》系列一贯借助“城堡”这一主题，将德古拉的住宅及其周边区域，设计成诸多各具艺术风格和特色的区域，壮丽、诡异、复杂、有趣，让玩家在探索之余，还有参观博物馆一般的感受，也是动作游戏“风景构建”的重要推动者。在这一点上，动画版同样下足了功夫。
《恶魔城》系列原本就非常注重艺术表达，人物语音自然是重要一环，《月下夜想曲》的日文版曾找来日本至尊“大叔音”若本规夫来为德古拉配音，堪称历史功绩。而动画版显然掌握了这一精髓，且不仅于此——作为美国动画，这次的动画同时制作了英文、日文双语配音，且完成度都很高。
我查了查卡司表，英文版的声优曾参与或参演过游戏《神秘海域》、电影《霍比特人》及美剧《太空堡垒卡拉狄加》的演出。日文版也邀请了置鲇龙太郎、三木真一郎等配音界大咖。
有趣的是，曾在游戏里配过“阿鲁卡德”的置鲇龙太郎，在动画的日文版里配的却是他的对手——吸血鬼猎人贝尔蒙特。而动画里给“阿鲁卡德”配音的三木真一郎，此前在《恶魔城》的广播剧里，配的却是吸血鬼猎人里希特……也算是世道好轮回。
从1986年至今，跨越30年的《恶魔城》系列对于许多老玩家来说，已经成为了精神上的另一个老家，与德叔这位老对手重逢、交锋的这些年，稚嫩的手指渐渐粗壮，阳光下的身影缓缓延长，而他就像一面永恒的镜子，反射了业界和玩家的成长。
现在，《恶魔城》系列已在游戏领域饮恨，而复活重生的动画版，就像历久弥新的故人照片——在如今这个大搞IP化的时代，也许一向小众躲在角落的《恶魔城》，也能出来晒晒月亮。
开播后，我特意拉着不了解恶魔城的人一起看，他看完的感想是，“《恶魔城》果然好厉害！”——至少这次的动画版，普通人观赏无碍。或许这次的动画版，真会成为让观众重新认识“恶魔城”的契机。
在第一季发布之际，动画版第二季也宣布正在制作，预定8集。从第一季的内容看来，短短4集只够铺垫背景、集结角色，《恶魔城传说》真正的故事还未展开。但银幕上不能总是像游戏中那样，鞭来剑去地打蜡烛，到底后续能否处理好故事节奏，将剧情演绎出彩，也只能等第二季见分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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