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伤感了。
差不多是去年的这个时候,我刚从上一份工作中离职。跟一个好朋友告别时,我买了一份《双人成行》,一半的原因是想当作酷酷的临别礼物,另一半是我俩都想玩。
朋友住在燕郊,但我经常找他玩。只要周末抽出一天时间,先乘地铁,再转公交车,感觉很快就能到。我塞着耳机,盯着窗外飞速闪过的车辆和树木,其实路上要花一个多小时。
我第一次去燕郊时,完全被通勤的阵仗给吓到了。那是我头一次去朋友家,不过是随口在聊天软件上说起来的,但他叫我赶快来玩。我还以为是在北京城区的某个出租房,没想到他给我扔来了定位,标注的位置显示为河北省。我按照导航的指引搭乘公交车,正好赶上了晚上下班高峰,大概两百人挤在一个小小的公交站牌前,队伍折叠好几次,盘成了一条弯曲的肠子。不断有人上车,队尾也不停有新人加入,大部队的规模几乎没有变化。后来,排队的人群不再是一条曲线,而是成了一个乌黑的方块,像是一头扎进死胡同里、挣扎着拖延死亡的贪吃蛇——肯定会撞上墙壁,但在那之前,还是要扭动着前进。
周围什么人都有,扛着双肩包的,穿西装打领结的,大多都低头把脸埋进手机屏幕发出的苍白色荧光里。长时间的通勤和拥挤的人流好像对他们不再有影响,也没有感觉。好不容易排队上了车,我把自己缩进座位里,在我意识到之前,公交车就已经驶上了高速公路。不少人眯着眼,靠在椅背上,乘务员熄灭了车厢里的白灯,世界突然变得漆黑一片,只能听到轮胎碾压柏油路面和引擎轰鸣的声音。一个奇怪的念头袭击了我——我不属于这里。
我后来到站、下车、买水果,手机里收到了“河北欢迎您”的短信,朋友在楼下接我上楼。那次之后,我也经常找他玩游戏,但《双人成行》只玩过一次。说不上为什么,可能主要原因是疫情让出行变得危险,如果被隔离在外,返京就会变得非常麻烦。
前两天,我又和舍友开始玩《双人成行》。他几乎不玩游戏,突发奇想地找上《双人成行》,是因为一个女性朋友在社交媒体上晒出了和男友玩这个游戏的视频。我向他安利过好多游戏,他对绝大多数都不感兴趣,这次反倒兴致勃勃地提了好几次。我记得《双人成行》正好在XGP阵容里,“白玩不要钱”,于是叫他一起试试。
我下载了EA Play(包括在XGP套餐里),拿出两只手柄,分别选好了科迪和小梅。我之前已经打通了前两个Boss,印象里一个是吸尘器,另一个是上锁的工具箱,所以重玩时没遇见什么阻碍,只是觉得游戏比记忆中要更加残忍。
比如,第一关处决吸尘器的动作是……用吸风管把它的眼球吸出来。又比如游戏里充满了夫妻互相伤害的小细节,像是小梅把科迪锤进地面,科迪用钉子把小梅钉在墙上。还有一些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恶趣味了,像是松鼠制作的处刑器,还有失败者会掉进黑洞的拔河比赛……我简直想象不到这是一款“情侣游戏”!
我放下手柄才想到,在游戏发售时,谁会知道这款游戏会迅速地积累人气、斩获年度游戏大奖,最后破圈成为模范“情侣游戏”呢?游戏刚发售时,讨论度最高的的确是游戏的情侣属性,但是我们不还有“胡闹厨房”吗!谁也没想到《双人成行》几乎成为了新的“胡闹厨房”。
想不到的事情有很多。我在和舍友重新玩《双人成行》时,我发现自己能够很快地掌握跳跃的技巧——舍友游戏玩得少,比较笨拙,一个简单的小坑要跳好几次;我拿到手,大约花了5分钟就摸索出了在空中利用冲刺取消跳跃,以及利用“坠地+取消跳跃”增加滞空时间的技巧。我还很快地发现,游戏和“马力欧”系列类似,坠地后立即跳跃能跳得更高。这些我之前都不知道。
我操纵自己的角色在空中翻腾,等待舍友抵达互动地点;我跳出平台,然后又利用滞空和冲刺在坠落前跑回来。我得心应手,操控角色就和控制手指一样灵活。我的确成长了,不仅是在游戏操作和技术上,还有各个方面。我操纵的角色是小梅,在等待科迪从一个坑跳到另一个坑的过程中,我仿佛看到自己正在离那个夜晚乘车、被喘不过气的通勤状况吓得半死的男孩越来越远。
我突然想到了自己过去几年的变化,有一些让我感到欣慰,另一部分令我遗憾,但我知道,其实有大量的改变我根本不会注意到,就像对游戏角色的掌控力。这样的改变不断发生,持续存在。它们积累在一起,一步又一步地把我带离了“原来的我”。前面的路说不清楚是好,也说不上坏,但不可控的变化正发生在自己的身上,这让我感到不安。不过,这就是成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