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拜主播，明天继续啊。”
前段时间，我拉上了朋友，一起玩“纸嫁衣”系列。准确来说，是由我来进行操作，她负责在旁边吐槽，和我一起讨论解谜——对于中式恐怖和解谜，我的兴趣都不太高，一个人玩很容易半途而废，拉朋友一起可以避免这点，而且朋友比较怕鬼，她的大呼小叫会让我玩得更有乐趣。因此，虽然这个活动可能有些“复古”，且纯解谜游戏是否适合两个人一起合作还不好说，但是我们还是兴致勃勃地开始了。我开通了B站的Up主直播间，朋友进入直播间选择“粉丝连麦”，短暂地开始了我们的主播生涯。
直播间标题很简单：“《纸嫁衣》第一天”（后来变成了二三四五天，我们一天一部，玩完了整个系列）；封面就随便截一张表情包。起初我以为，这个直播间除了我们两个，以及系统自动分发的机器人，不会再有人进来。
但是很快，有观众陆续进入直播间，从对话中，我意识到他们似乎都是“纸嫁衣”的忠实粉丝。有的人对剧情了然于胸，会在我们玩后面几部的时候指出这是前面某处埋下的伏笔；有的人成了我们的“场外援助”，在卡关的时候反复提示：不知道要做什么就去再看一遍文案，这里可以用穷举法，主播难道你真的是天才？
还有些时候，一部分观众没耐心，直接把解谜答案打到弹幕上或者剧透，这时就会有人制止：“别说了，想看主播自己玩。”甚至有一些拉踩：“你们玩得比xx主播聪明多了。”
当然也有莫名其妙的人——一位用户连续几次进入我们的直播间，一直重复一句话“叫老公”，我们不明所以，很快有人说“‘老公哥’又来啦”，我才知道这个人经常到处游荡，在每个女主播的直播间刷这句话。
短暂的主播生涯比我想象的要有趣，可能因为人少，每一个观众的ID我都能记住，玩完一部，我说“我们要下播啦”，他们也说“拜拜主播，明天继续啊”。明天他们也真的会来。
直播的时候，意识到有陌生人在看，我会感到有点紧张，语速会快一点，对游戏里Jumpscare的反应也会更大，哪怕其实我并不觉得吓人。这可能有点像观察者效应，我希望可以给观众更好的感受，得到更多的反馈，哪怕实际上我并不是一位真正的主播。
作为观众，我也很喜欢看游戏直播，看得最多的类型是Moba。非常沉迷的那段时期，每天晚上我都要在直播间里挂机睡觉，听着耳机里传来的击杀播报、换装备、得到金币的声音、英雄语音，我会觉得很放松，很解压，还有一种安心，不知不觉就睡着了，醒来时，面前往往是已经空无一人的漆黑的直播间。
直播间里，互联网上，主播与观众、主播与主播之间的关系都变得很快，飞速地融洽，再飞速地走向背离。我喜欢过很火的大主播，要送一个飞机，他才会念我的ID说一句谢谢，偶尔还会念错，他有很多主播朋友，经常一起玩多人游戏，吵吵嚷嚷，咋咋呼呼，每次看我都会笑出声来，粉丝弹幕也很有趣，总有新梗和阴阳怪气。但现在再去看，和他一起玩的朋友已经换了一批人。
更多时候，我喜欢看一些小主播，直播间人很少，任何人说了话他们都会回复。很多Moba类小主播不靠直播赚钱，只是打单子的时候顺便一播——这个行业如果不能做到上游，收入比大部分人想象的还低。
我遇到过一个主播，玩Adc，直播带人上分，只要刷5块钱的礼物就能“上车”。他会从晚上12点一直打到早上9点，有时候老板实在太菜，他会有点着急，但是很快语气又软化下来：“哥你跟着我，买一下那个装备。”直播平台的礼物有抽成，他一晚上到手的钱不到100块。从闲聊中，我知道他已经30岁，住在一个小出租屋里，他和我说，手头这台电脑太卡了，再攒两个月钱，他要换一台新的。
我发现事情有点不对。他玩的是《王者荣耀》，却一直用键鼠操作。他解释，之前是做《英雄联盟》代打的，现在年纪大了，打不过了，只好玩《王者荣耀》，但用键鼠的习惯改不过来，只好用模拟器玩。之后，他又笑着补充：反正《王者荣耀》还挺好上手的，孙尚香就是金克丝嘛！
我曾经和一位主播很熟，做过他的房管，看他打游戏，给他刷礼物，和他闲聊，他也给我寄过礼物：一份家乡的特产和一枚皮卡丘硬币。某一天开始，他直播的时间变得越来越短，后来开始不稳定，再后来基本不播了。他在粉丝群里说，他通过了某个俱乐部的试训，要去二队里试试有没有机会打职业，虽然他的年纪对于青训生可能已经有一点大了。
我的粉丝牌等级很快掉光了，其实根据平台的规则，只要送一点礼物就能续，但是他不再开播，我也想不起来去送。我们说话也变得很少，没有直播，不讨论版本更新、新皮肤、实时抨击脑残队友，也没什么好说的。再后来，春节的时候，我忽然想起他，和他闲聊几句，问他现在怎么样了，还有没有机会去看他打比赛，他说：“主播不行了，主播太菜了。”
我说：“主播啊主播，你不是xx第一辅助吗？”这是以前我们在粉丝群开玩笑时经常说的称呼。他说：“真的。再过一段时间，还是上不了场就算了，就回家了。主播不行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