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贤在知乎的回答很能体现他当时的心情:“这个春节我在被轮流左右打脸而已,脸已肿,无法说话……”
2月14日情人节,贴吧用户、《冒险与挖矿》玩家“复读机”一则帖子拉开了“碎号潮”的序幕。
“复读机”曾经是游戏《冒险与挖矿》贴吧最活跃的玩家之一。贴吧等级第七名,日均回复量超过50贴,几乎涵盖当天的所有新帖,活跃时间从6:30到22:30,每小时有5个新回复添加到他的时间线上。不难看出,他的生活作息规律,刷贴吧已经成为他的生活习惯之一。
2月12日,他在直播抽卡的帖子下回复“不是托是什么!”他和发帖者互动了两句,一切与往常一样,水贴在他回复中占据50%左右的比例。
2月13日21:50,他在一个帖子中回复“搞得我想碎号走人”,没有人当真。毕竟发两句牢骚说几句气话,是玩家在贴吧惯常的生态。而且他素来以向游戏提建议知名;
2月14日,他只发了一个帖子——“就是要现在抽完钻,直播碎号(相当于删除账号所有角色,且无法恢复)”。抽完所有的钻,解雇佣兵、删除游戏,他用了5张截图证明事情的真实性。
一石激起千层浪,碎号的热潮像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一样,迅速蔓延了整个贴吧。
玩家“楼宁潇POCKEMON”是碎号大军中的一员,他为游戏陆陆续续充了200块。“碎号的一瞬间,感觉如释重负。”他也希望能管住自己的手,别再对那些看起来不错,实际上大家心里都清楚的东西念念不忘,玩到最后恶心到自己。
他整理了一份碎号记录。据统计,2月14日发主题帖宣布碎号的玩家达到30人,其中不乏大R和老玩家。这份统计还没有包括在跟帖回复中碎号的玩家,实际数字只会更多。玩家将其称为“纪念碑”。
在流失后,他说自己每天可以节约出两个小时,“这段时间多读书,也想继续玩贴吧,总之我不会再玩《冒险与挖矿》了。”
“碎号潮令我感慨万千,我不想轻易放弃一个游戏。”玩家“冒险与挖矿之王”从2015年10月开始玩游戏,用他的话说,那时游戏还没有主题季,活动比现在良心的多,不像现在每次活动大多数都是充值。
在帖子中,多数玩家在劝他碎号弃坑,甚至开始推荐同类游戏给他。“《锻冶屋英雄坛》是单机放置类的,很轻松;《山海战记》春节的活动很良心,我一下抽到3个5星。”
但他还是不想离开《冒险与挖矿》。“毕竟玩了这么久,舍不得,看看游戏下一步的发展吧。”
“碎号”的绝对数字相对于数量庞大的玩家数量并不算多,但对整个玩家舆论的影响是庞大的,那些没有碎号的玩家也参与在各种讨论中,“碎号”行为实际上宣告的是玩家对游戏运营者的集体不满和反抗——“复读机”的影响再大,也难以号召大批玩家集体做出碎号的行为。他只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很轻也很重。而官方春节活动的一系列失误,直接导致了事件的爆发。
游戏在春节发布了“集鞭炮换年兽”的节日活动,玩家可以通过挖矿、竞技场等福利途径和充值30元抽箱子的充值途径获得鞭炮,而集齐相应数字的十百千万四种鞭炮就可以获得活动限定角色——闪金角色猴年年兽。但活动开始后,玩家发现非充值的福利途径无法集齐6个“万响鞭炮”,必须充值开礼盒才能获得。
游戏开发者陆家贤告诉触乐记者,在活动开始之前两小时,他们依然在修改方案,匆忙中,万响鞭炮的投放就少了两个。“本来这是一个福利活动,不用充钱也能换年兽,可是出了差错,硬生生变成只有充钱才能获得。”
但是,有不少心急的玩家已经通过充值抽箱子获得了万响鞭炮。“如果所有玩家补发两个鞭炮,对于已经氪金的玩家又不公平。”他们第一个想法是将错就错,把充30的活动延续下去。
但这样一来,又与本来设计的后续充值活动发生了冲突。“后期还有充值返双倍和充值领礼包活动。如果把它延续下来,那后充的玩家相当于获得双倍奖励和一堆礼包,对先充的玩家还是不公平。”
陆家贤在知乎的回答很能体现他当时的心情:“这个春节我在被轮流左右打脸而已,脸已肿,无法说话……”
运营事故在游戏中常有发生、KOL的离开也不是新鲜的场景,即使二者效果相加,似乎也不应该出碎号潮的情况。玩家“_Far_far_away”的话很具有代表性,获得了玩家广泛的赞同,“没有一个人是因为一次的失望才碎号的”。
玩家“hx55526”在1月19日的一篇名为《万字长帖,我记忆中的冒挖大事件》的帖子中,细数了游戏自上线以来16次大大小小引起玩家争议的事件,玩家舆论风向在这些事件中不断发生这变化,玩家与开发者之间的对立与割裂也一步一步更加尖锐。
网游时代,游戏的经营方式已经发生了根本的改变,游戏开发者开始从“创造者”的身份转变为“服务者”,而在中国十多年网游氛围的浸淫之下,玩家也早已熟悉了这套规则,他们明白自己的身份不再是单纯的“玩家”,而是“顾客”。游戏运营的过程,往往是让顾客花钱得到舒服的体验愿意花更多钱的过程。运营的好坏常常能够决定一款游戏的命运。
而类似《冒险与挖矿》中玩家与厂商的对立与舆论变化,普遍地存在于几乎每一款网络游戏当中,只是在不同的游戏氛围、不同的玩家基数和不同的运营手段下,所呈现出的景象各有不同,有着丰富斗争经验的玩家善于运用各种手段维护自己的利益或者说争取更多利益。
在国庆期间,因工作失误,游戏安卓四区礼包发放了两遍,导致部分玩家得到了两个金色佣兵包。官方对此事件的处理方式是补偿给所有玩家两个金色佣兵包。
陆家贤发布了《犯了错,就要认。宁可损失收入也要真诚》的公告解释了事件前因后果,并在公告中传递出两个主要信息,一是对游戏的长期运营的计划,另一个是在圣诞前不会出大额充值活动。
这一举动在当时收获大量玩家的好评。不少玩家开始路人转粉,也奠定了《冒险与挖矿》“良心游戏”的形象。“玩家很简单,有福利拿,就会对游戏有很高的评价。”
有了高起点,游戏下一步发展看起来顺理成章。可结果却是“出道即巅峰”,10月之后,游戏运营、活动、策划各种差错不断,而一旦错误和不满发生,似乎就很难找到完美的解决方式,“不患寡而患不均”,游戏运营方始终难以让所有玩家满意。
12月份,游戏的圣诞活动中150抽可保底获得觉醒圣诞麋鹿。可是角色刚发布一周。由于其技能被玩家发现可以靠人品过几乎所有boss,破坏了平衡性,官方宣布修改技能并且给150连抽的玩家8700血钻补偿,并且不收回之前抽到的佣兵,被玩家成为“8700事件”。
在春节碎号潮之前,“8700事件”算是游戏争议最大的事件,几乎所有玩家都对解决方案表达了不满——对于花费了150抽的玩家来说,他们在乎的是手里的佣兵,而不是花费的8700钻,技能的削弱对他们来说是致命的。
而对于那些没有抽够150抽的玩家来说,未获补偿相当于被受偿玩家直接拉开8700血钻的差距,不少中R和小R玩家借此离开,留下的玩家在贴吧则继续表达对游戏的不满。
1月19日,陆家贤发布道歉信《怎样修改,或许都无法让大家满意了》,为团队在过去的三个半月内所犯下的各种错误,向所有玩家做出正式的道歉,信中也对游戏关于牛奶、关卡暗改、小黄人等问题作出解释。
在信的最后,陆家贤表示致歉信并不是为了危机公关眼前的压力,而是为了向所有玩家表达一种态度,游戏将回到10月之前的状态,重新回到“做好玩的游戏”初衷上来。
他的声音还在余音绕梁,这次的碎号潮事件又给游戏来了一次重拳。
像前几次回应一样,陆家贤在2月14、15日连发两封信,向玩家道歉,并作出承诺,以期获得玩家谅解,可效果并不尽如所愿。
他在2月14日的信中,全文粘贴了一位玩家的留言,并表示“我不知道说什么,这样的留言比骂我们,更让我难受。”在与玩家的互动当中,被问及如何处理此事件时,他的回答让人出乎意料:“我也不知道,求告知。”
而在2月15日的信中,陆家贤给出了解决方案,包括活动以及运营团队的调整,并表达自己对于碎号玩家的愧疚,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去解释,感谢春节期间游戏犯下的各种错误,认为这是游戏“凤凰涅槃”的开始。
触乐在今天联系到陆家贤,他认为整个事件是玩家因为连续的运营失误导致的怨念累积。“我们已经重新设计所有活动,并要求团队在活动72小时前定稿,做足准备。”
“《冒险与挖矿》在上线之初,我清楚游戏的完成度还不是很高。上线以后能迅速成为爆款,我们完全没有想到。”走红的太快,让木七七团队有些始料未及,运营团队在理念方面发生摇摆。
陆家贤认为他们的运营模式是充分和玩家沟通,从玩家中来,到玩家中去,这和市面上的多数团队有所不同,“随着玩家数量的增长,我们开始考虑用正统的运营方式沟通。”所谓“正统的运营方式”,即对待玩家保持距离,不做过多解释。这是大多数成熟端游及手游团队的普遍运营方式。
陆家贤认为团队能力还无法适应这种“正统模式”。“最近我们考虑再三,决定换回原来的方式,用自己模式去适应更高的DAU,而不是为了更高的DAU转变模式。”他解释这种方式的核心为“忘记KPI”,敢于在创新,减少充值活动,所有的计划事先在贴吧、微信、微博公布。
“可能下一周有充值活动,那这一周玩家就不用充钱。玩家事先有所了解,不会感到自己上当受骗。”
从贴吧的反响来看,玩家对于2月15日公告的接受程度在水平线之上。不过很多玩家对游戏的态度已经发生了转变,玩家“梦的林之夕”的一句话可以恰当的表达出这种感情。
“我该说什么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