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泛幻想作品中强行追求合理的科学解释,这是病,得治。
3月份的游戏行业,关键词之一可能是“电影”。小岛秀夫的好基友拿了奥斯卡,王牌游戏IP“古墓丽影”系列再次重启,斯皮尔伯格也将在月底亲自出手献上一篇写给游戏的情书。
遗憾的是,劳拉这次首秀真的是有点惨不忍睹。事后我翻看了一下微信的聊天记录,这场电影下午2点55分开始,我头一次在某微信群里发言是3点47分。是的,这部电影看到这里就已经可以盖棺定论了:华纳手下的蠢材真是多,以至于一部《自杀小队》都装他们不下了(以下有不同程度的剧透)。
为什么游戏IP就是玩不转电影呢?叙事吗?可能是的。这部《古墓丽影:源起之战》最后呈现出来的效果很像《最终幻想15》:开头直接给了你一个微服私访出门闲逛的富二代主角,和基友聊天吹水一番,体察民情、屈尊打工,赚点外快付账单。然后远行千里,遇到了一个颜值很高,一看就觉得戏份应该挺重的异性主角,然后对方就打酱油了。在事无巨细、信息量丰富又没啥用的开头之后,剧情蜻蜓点水般地跳跃了几次,象征性地走了一个设计很敷衍的古墓,然后就大决战了。好吧,这结局还不如《最终幻想15》呢。
片长相对来说比较短,设定又多,千头万绪都要塞进两个多小时的电影里,而且没有做到详略得当,之前的《刺客信条》和《魔兽》其实都是这么搞砸掉的。同样的问题,《古墓丽影》的应对方法就一个字:砍。古墓象征性地糊弄一下就完了,有个丽影就好;对圣三一和克劳福特家族这些放到下一部再去描绘也不迟的内容从不吝惜笔墨,甚至有些拖沓;至于那个一次性的地头蛇反派日本女王,嗯,修改下设定,一笔带过吧。当影片后半段劳拉拿起弓箭,开始以异常娴熟的姿势进行丛林越野跑的时候,我又抬腕看了一眼时间。导演的潜台词简直已经突破银幕了:对不起,前面做支线收集花时间太多了,咱们找个修改器直接猪突主线剧情吧。
但是不管怎么砍剧情,主角的成长都是要有合适的交待的。在游戏里玩家需要亲自砍狼射熊,在荒野中求生存,主角这样得来的成长是无需解释的,这原本就是“打怪升级”的原始出处。但对于电影来说,不好意思,从前半段的夺路狂奔到后半段的神挡杀神,这样的成长还真的就像是毫无说服力地开挂。
游戏电影容易扑街的另一个原因可能是,游戏和电影这两种表现形式,受众对于“合理性”的要求是截然不同的。稍不注意,就可能在应该平实的地方浮夸,又在可以奔放的地方缩手缩脚。
此次的《古墓丽影》电影中最让人瞠目结舌的一个弱智场景,恰恰就是游戏里重头的解谜部分。以下内容看着可能很像我在胡扯,请相信我,这真的是电影原本的剧情(再次剧透预警):
圣三一在岛上兴师动众,驱使大批工人用炸药一路炸开山体,终于露出一座镶嵌着复杂机关的大门,圣三一威胁劳拉用正确的方法打开这座门。劳拉爬上爬下十分应付地转了几下门上的开关后,机关就被成功启动了,整座大门在一阵咔咔声中碎掉,直接掉下无底洞,于是刚刚还在互殴的众人吊着绳索愉快地下去探险了……
我们暂且不管这座“看起来是防止外人进去其实是防止里面人出来”的古墓大门设计成用复杂的密码可以打开,然后一旦打开直接自己碎掉的意义在哪里,圣三一炸开了半座山,最后炸到大门口的时候,为什么一下从战斗民族变身考古学家,一下子文雅起来了?大门后面是空的呀大哥,你小时候买过西瓜也应该能敲两下试出来了吧。
其实在“古墓丽影”系列游戏里,比这个大门还夸张还不合理的机关设定并不罕见。在各种能让真正的考古学家惊掉下巴、惊呼外星科技的古老机关上爬来爬去,扭扭这掰掰那,这差不多就是劳拉小姐姐的日常生活。然而对于一个游戏来说,玩家并不会真的在意为什么洛圣都的一棵树能挡住坦克,为什么劳拉面对一道不怎么厚实的大门不是掏出一发火箭筒轰过去,而是要查看四周墙壁,看哪里能够攀爬上去找机关——玩家就是奔着这些动作和解谜的东西来的。只要解谜的规则清晰,谜题设计有趣,玩家并不在意它出现在这里合不合理——游戏是对真实的模拟,电影则是对生活的复现,二者的要求本就是不一致的。
电影倒确实是在某个部分强行做了更“真实”的设定——虽然这部电影的创作者在很多地方都显示着对中国的无知,但它偏偏在电影里体现出了许多中国电影特有的毛病。没错,我就是在说,电影在并没有遇到任何审查压力的情况下强行砍掉了原著剧情中所有超自然元素的诡异设定。
我说它是一种“很中国”的毛病,这无关审查监管,而是说中国的文艺创作者们,确实很喜欢强行来一波看似科学的解释。我已经不止一次看见国内的“哈利·波特”系列同人一本正经地讨论巫师的能量来源,这种能量在现代物理学上的本质究竟是什么,一个巫师体内究竟能够存储多少能量,释放多少次法术,等等。
幻想之所以为幻想,当然就是因为它在现实生活中是不可能实现的,为什么非要安排一个“可以和现实生活无缝对接”的解释呢?把卑弥呼的能力解释为病毒,可以让故事显得更真实吗?不能,因为解释了这一项,你还要接着解释为什么一种病毒在只能通过接触传播的情况下造成这么大的破坏,解释为什么一个几十秒就能搞死宿主的病毒没有因为宿主死光而灭绝。哦好吧,这个没问题,毕竟你家病毒在一具尸体上待了好几百年依旧还能保持活性嘛……在泛幻想作品中强行追求合理的科学解释,这是病,得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