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评如同玩游戏。
上周末,EDG在《英雄联盟》S11决赛中战胜DK,获得冠军。这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但我平时基本不玩MOBA,因此除了“值得庆祝”这件事本身之外,并没有多少兴奋。更何况,由于夺冠而衍生出的一些事儿都不太能要,如果说夺冠带来的是100%的快乐,那么有些人的行为无疑是在为这种快乐蒙上阴霾。为此我想说——尽管我不玩MOBA,但我还是想说——为了自己和他人着想,最好不要打着热爱的名义给自己喜欢的东西添乱。当然,有些人原本就是为着添乱去的,这些人就更不能要。
还是说点儿别的吧。同样是上周末,北京气温骤降,我在提前来了暖气的屋子里,抱着猫,看窗外从雨滴变成冰粒再变成雪花,忍不住感慨:我最不喜欢的季节又来了。
我不喜欢冬天,最直接的原因是怕冷。手、脚、耳朵这些单薄部位即使穿戴得再厚,还是冷得人瑟瑟发抖。受其影响,还产生了一个自智能手机普及之后就困扰着无数北方人的难题——不戴手套,冷;戴上手套,怎么玩手机?尤其是现在,要说走在路上不刷社交软件和短视频,一般人还能接受,但生活在一个走到哪里都要扫码的地方,每扫一次码还要额外再摘一次手套就很难不让人感到烦躁了。
对于我来说,冬天出门必须戴手套的另一个影响是,上下班路上看书变得更不方便了。说来也惭愧,最近几年,我发现自己的阅读习惯有了不少变化,每当周末空出大块时间,泡好咖啡备上零食之后,注意力反而很不集中,一会儿起来溜达溜达,一会儿摸两下猫,要么就是被室友叫去一块儿打游戏,书根本看不了两页。反观通勤路上,在地铁里不管坐着还是站着,目光从Kindle屏幕里的一行行文字上划过,反而能够心无旁骛,偶尔还会因为读得太专心而坐过站……
最近这段时间,我在地铁里读的是《毛姆读书随笔》。我很喜欢这本书,而且经常重读,不光因为里面有很多我很赞同的观点(当然还有一些不那么赞同的),还有作者毛姆简单直白、毫不做作的口吻。比如说,同样是讨论经典作品中的冗余内容,米兰·昆德拉会说那些作品“是由一只鹰和一百只蜘蛛组成的”,而毛姆就直截了当地说“就算是名著,也有有一些冗长、枯燥的内容”“许多诗人堪称精品的诗歌不过两三首”,并且建议读者可以在自己感到烦躁的时候略读,甚至不读那些实在读不进去的书——出于这种坦诚,毛姆在我心目中的地位一直相当高。
这本书里最广为人知的内容应该是对侦探小说的评论:“当一位貌似没有任何作案动机的老人出现时,读者会毫不犹豫地认为他就是凶手,尽管这位老人看起来是那么慈祥文雅。”“(柯南·道尔在塑造夏洛克·福尔摩斯这个形象时)与一些广告大师在推销啤酒、肥皂、香烟时使用的策略一致。”“侦探小说中根本不该给爱情故事留有任何余地。”“谋杀手段荒谬、不合情理……用枪、刀、毒药等作案工具来实施谋杀才是最为可信的。”
我读过的推理小说不多,至少还没到“看见一个没有任何作案动机的老人出场,就怀疑他是凶手”的程度,因此还保留着一些新鲜感。但另一些常读推理小说的朋友对这些问题颇有共鸣。如果说,在毛姆写下评论文章的那个年代,侦探小说已经泛滥,以至于作者们不得不煞费苦心、尝试各种各样的新方法让小说独具特色,那么如今此类作者面临的困境只会更多,而读者的需求又不会减少,这或许也是许多推理小说被猛烈吐槽却能照常出版的理由——假如我是读者,看到一本像是“作者用大量篇幅渲染密室杀人事件,最后谜底揭晓时却说其实那不是密室,天花板上原来有个洞,是所有人都没发现”的推理小说,一定会怒不可遏,但更无奈的是,除了这种东西,仿佛就没什么新作可读了。
游戏和文学自然画不上等号,游戏的困境与文学的困境也相差甚远,但我仍然能从文学评论中找到不少与游戏感想的共通之处来。比如,毛姆谈到《瓦尔登湖》时,说的是:“这本书我读起来没有枯燥的感觉,也没有快乐的感觉。良好的文笔使得本书舒畅优美,没有束缚。但如果大雪把我围困在西方的大草原上,只有一个聋子是我的同伴,而《瓦尔登湖》又是仅有的一本留在小木屋中的书,这个时候我觉得自己的内心会变得灰暗。”
不知是毛姆原文如此,还是翻译老师工作敬业,总之我在读到“灰暗”这个词时,内心反而豁然开朗,差一点儿就要鼓几下掌了——世界上就是有那么一些作品,说它差,但它并不算是糟糕的东西;说它好,阅读时却感受不到什么乐趣。假如无从选择,只能读它,内心就会变得灰暗。
简直是玩某些“年货”游戏的真实写照嘛!这不禁让我想起一个老话题:假如只能带一个游戏去无人岛,你会选择什么?回答里往往有很多玩家推荐自己心目中那些“能玩一辈子”的好游戏。不过换个角度想,假如真的去了无人岛,却发现手里只有一个满地问号的游戏,你的内心也一定会变得灰暗……当然,把一个人(或者一群人)关在与世隔绝的地方,只允许玩一个游戏,那么他们玩到最后也一定会对这个游戏产生感情,但那就是另一个话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