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像鲁迅小说里的九斤老太一样，忿忿地念叨起从前。
利用居家办公省下来的通勤时间，我终于把美剧《龙之家族》追完了。剧集改编自乔治·R·R·马丁的新书《血与火》，相当于《冰与火之歌》的前传。不过，10月底就结束的剧，拖拖拉拉到现在我才看完。往好处想，写夜话的时候不用担心剧透了。当最后一集播完，我竟然没看出什么终止之感，还在等着下一集加载，才发觉这季已经到此为止了。这就完啦？我有点难以相信。
从前的电视剧是这样的么？——我像鲁迅小说里的九斤老太一样忿忿地念叨起从前。我还记得《权力的游戏》第一季的结尾，丹妮莉丝流着泪杀死了变成行尸走肉的卓戈卡奥，然后坐在烈火灰烬中重现，身上爬着3条幼龙。还有第四季的结尾，泰温在马桶上被提利昂射杀，瓦里斯带着小恶魔逃离君临。在从前的系列里，基本每季的最后一集都是那季最精彩、最紧凑的部分：前边的各条线索最终交织在一起，引发新的矛盾，为接下来的故事开端。
倒不是说《龙之家族》的最后一集不精彩。巨龙瓦格哈尔一口吞掉小王子和它的龙那段，完全可以算作名场面。毫不夸张地说，那几秒钟完全刷新了我对这个系列里龙的认识。我从来没想到它们之间会有这么大的体格差异，大到像是老鹰咬死小鸡。但除了这一幕和无冕女王骑着龙破土而出以外，这集实在难以称得上高潮迭起。
这个问题应该说不是最后一集才出现的。纵观这部新剧，故事实际上十分单一。顺着时间线一一道来的剧情，虽然铺平垫稳，但也了无生趣。“权力的游戏”系列极为突出的多线叙事，在这部剧集里几乎完全没有体现。本来偌大一个维斯特洛大陆，再加上几百个家族和几千个人物，这样的背景纵深提供了广阔的空间。在此基础上的多线叙事，就成了剧集调节叙事节奏、控制情感韵律的绝佳手段。在《权力的游戏》第五季的最后一集，詹姆看着女儿在怀里死去，艾莉亚在无面者处失去视力，瑟曦裸身游街，雪诺刀下惨死。众多情节一个接一个，在一个多小时里把情绪推进到顶峰。
有着这么丰富的故事，观众情绪实际上是不需要卖力渲染的。但我们的《龙之家族》里显然没有这些东西。这就让它只好设计了许多仅具情绪意义的镜头，进一步降低了全剧的信息密度。比如最后一集的最后一个镜头，如果以“权力的游戏”的标准来看，或许就完全没有必要。小儿子被害，母亲愤怒悲伤是想当然的事情，这几分钟除了表现出“母亲很生气”之外还传递了什么信息呢？
另外，剧集在展现人物性格复杂性这方面实在用力过猛，有几处甚至让我又心累又想笑。我屡屡想拉起编剧胖乎乎的小手，恳求他放过人物也放过自己吧。为什么要把每个人都写成邪恶又温情的多面角色呢？当年福斯特写《小说面面观》，也没说圆形人物就一定比扁平人物高级啊。复杂立体的核心角色搭配扁平稳定的普通角色，才能构成一部主次分明的作品。把每个人都写得复杂多面，不仅会让观众失去可以依托的共情点，也会让整部剧集显得优柔寡断、儿女情长——这当然不是贬义词，但它好像不该用来形容一部“权力的游戏”衍生剧吧。
看完最后一集意兴阑珊，回想起3年前追着看《权力的游戏》第八季，像是上辈子的事一样。这几年总是对什么都兴趣缺缺。看剧失去了对剧情的好奇，打游戏也不太有胜负欲了。《只狼》这几天打到水生村，被村民凛女士杀到精神恍惚。看着大写的“死”字，枯坐在电脑前只觉得百无聊赖，甚至希望她能冲出屏幕把我也带走算了。漫漫冬日，我需要一些新的刺激。新的消息不断传来，出门好像一夜之间变得容易起来了。那么，新的刺激会在哪里等我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