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动态视频图像（FMV）之所以在游戏中再度流行，其根本原因是制作成本“亲民”，但目前仍然缺少大型且成功的FMV游戏来改变人们对它的偏见。
一位女性坐在桌子前面。“你没有任何凶器。”她理直气壮地说。“你什么都没有。”她歪着头笑了。
这一幕有些像BBC剧集或是一部惊悚电影中的场景，但实际上是一款电子游戏——由萨姆·布劳（Sam Barlow）创作，并获得了数个BAETA奖项的《她的故事》（Her Story）。或许你想不到，游戏中那位女性并非电脑生成的角色，而是女演员Viva Seifert。
随着开发者们探索“全动态视频图像”（FMV）在游戏中的运用，类似的场景正变得越来越普遍。
FMV不仅出现在量级相对较小的独立游戏中，Remedy工作室开发的《量子裂痕》（Quantum Break）也将真人剧集和传统第三人称射击玩法进行了结合，曾在《X战警》中饰演冰人的尚恩·艾希摩、美剧《权力的游戏》角色饰演者艾丹·吉伦，以及参演过《魔戒》三部曲的多米尼克·莫纳汉，都在游戏中对剧情进行了演绎。
Splendy Games将要推出一款叫做《地堡》（The Bunker）的FMV游戏，该作编剧兼总监阿兰·普兰德雷西（Allan Plenderleith）表示：“近几年游戏变得跟电影越来越像，《暴雨》（Heavy Rain）或者Telltale开发的《行尸走肉》系列都拥有一流的剧情和有趣角色，并吸引了海量玩家。演员真人演出的价值在于，它能够让玩家产生共鸣。”
游戏设计师妮娜·弗里曼（Nina Freeman）选择将真人短片融入到Star Maid工作室的独立游戏《希蓓蕾》（Cibele）中，以半自传体方式探索角色在虚拟网游中建立起的爱与性关系。
“FMV为玩家提供情境，让他们知道自己是谁，以及整个游戏与人体和性爱有关。”弗里曼解释说，“我认为动画人体不会产生同样的影响，因为我已经在游戏内的电脑桌面上使用真实图片了，真人表演会增强游戏带给玩家的真实感。”
西蒙·特伦布莱（Simon Tremblay）是Zandel Media工作室创始人，游戏《失踪：一部互动惊险片》（Missing: An Interactive Thriller）的制作人兼创意总监，他表示：“我有为3A公司工作的背景，在那里制作高端3D角色成本非常昂贵。如果花钱在游戏中加入真人表演，会让游戏的制作价值变得更高，玩家产生更强烈的情感共鸣。但这种做法的最大缺陷是，你无法对它进行迭代——当实景拍摄完成后，你无法调整动画，也不能改变演员阵容。所以，一流的前期制作很关键。”
No Goblin联合创始人丹·蒂斯代尔（Dan Teasdale）也强调，对FMV视频进行修改或返工制作的难度极大。这间工作室在以上世纪70年代为背景的动作冒险游戏《回旋》（Roundabout）中，加入了喜剧真人短片。
“FMV的最大挑战也是它最大的优势—— 一旦完成拍摄，你只能对资源进行一次修订。如果游戏在Beta测试阶段，你认为有必要改变故事情节，那么你就得邀请所有演员重新拍摄。考虑到游戏的其他内容都易于迭代，这或许会让你感到很不适应。” 蒂斯代尔说道。
萨姆·布劳认为，在现代社会直播无处不在，这让该载体非常适合游戏。“我们通过浏览或点播等不同方式消费大量视频内容，设备和互联网连接已经足够强大，让我们能轻松上传和分享视频，因此自然而然地，我们开始重新评估视频内容，将它视为互动体验的核心。”他说，“与此同时，恐怖谷理论也不会消失（触乐注：恐怖谷理论认为，当机器人与人类相像超过一定程度的时候，人类对他们的反应会突然变得极其反感）。CGI的制作成本和复杂程度越来越高，两相比较，真人拍摄的成本和复杂程度就不算高了。此外，FMV视频让我们重新思考哪些玩法才是重要的，例如是否需要在3D空间移动角色？在视频中开发者很难实现某些功能，但与它们相比，视频带来的新功能对玩家更有吸引力。”
从某种意义上讲，FMV视频似乎是让游戏画面变得更加写实的一条捷径，但它也为开发者带来了独特挑战。
“当代游戏引擎处理视频的能力还不够好。”布劳表示，“当我尝试将《她的故事》面向更多平台推出时，我发现这始终是个问题。对独立开发者来说，Unity是目前市面上最有用、独立于平台的引擎，但Unity对视频的支持并不稳健，而且因为平台的不同存在差异。”
弗里曼在制作《希蓓蕾》的视频元素时也遇到了同样的困难。她回忆说：“我们不得不数次切换平台，因为并非所有平台都支持我们使用视频文件。技术上显然有局限性——我们不得不使用Flash，它虽然并不强大但支持视频，所以我们还得用它。”
除了技术难题之外，普兰德雷西称影像与游戏之间的彼此转换，为团队带来了其他负担。
“最大的挑战是基于一段非线性剧情，对真人拍摄流程进行规划，并向参与拍摄的人员解释故事情节。” 普兰德雷西在谈到《地堡》的制作时说道，“我们团队成员都是经验丰富的电影制作人，可是在游戏制作方面毫无经验——大家都在做自己此前从未做过的事情，但这也让我们感到兴奋。”
特伦布莱也指出，从玩法机制和流程方面来说，将影像与游戏世界融为一体是一项棘手任务。“这个过程挺麻烦的，如果故事很烂，那么游戏就只是一系列谜题的拼接；如果玩法很烂，那么谜题又会阻碍故事情节的展开。开发者需要把握它们之间的平衡。”
蒂斯代尔强调，FMV视频之所以在游戏中再度流行，根本原因是其制作成本“亲民”，因而很多独立游戏都用到了这项技术。“二十年前，就算一款游戏销量达到5位数，人们仍会认为它是失败的。但对今天的开发者来说，5位数的游戏销量已属成功，这让制作FMV视频等相对小众的做法具备了可行性。另外，零延迟的高质量视频制作成本昂贵得离谱，对中小规模团队来说遥不可及。Bink等视频中间件在每个平台的收费达到8000美元，太疯狂了，我们整个视频的拍摄成本都低于这个数字。”
虽然FMV视频适用于某些游戏，但弗里曼提醒说，它并非总是难度或成本最低的做法。
“我在念书时很幸运，因为有机会试用一些自己根本无力购买的设备。”弗里曼回忆，“与制作游戏一样，制作影像也很困难和昂贵。它会涉及到额外的制作成本，但如果它能够帮助我讲好故事，我还会使用。故事始终是第一位的。”
事实上，FMV游戏的潮流并非这几年兴起的。在上世纪90年代，真人视频就很常见，既出现了《Phantasmagoria》等完全交互式的电影，也有《红色警戒》《银河飞将》等插入真人影像的游戏。但最近很多FMV游戏广受好评，这与过去几十年人们对此类游戏的嘲讽形成了鲜明对比。
“FMV游戏的第一次爆发为行业带来了启示。”布劳说，“很多开发者还没有学会走路，就开始跑了。那些老式FMV游戏往往缺乏足够多的‘游戏’元素，剧本编写和表演很烂，或者含有大量血腥暴力成分。我们做出很多尝试，犯了很多错误。”
“但坦率地讲，作为一个整体，FMV游戏并不比同时代的绝大多数游戏差。FMV游戏只是缺少属于自己的《超级马里奥64》。”
即便是在今天，使用FMV视频仍然存在风险。当《她的世界》放出第一个预告片时，很多YouTube主播评价这款游戏“无聊”，批评它缺少游戏性，并将它比作一款世嘉CD游戏。玩家们对FMV视频显然还缺乏信任。
“到目前为止，优秀的FMV游戏还不多见，所以改变人们的偏见需要更多时间。”普兰德雷西承认，“一款优秀的FMV游戏，需要具备好游戏应有的一切要素，包括独特原创故事，以及玩家们关心和支持的角色。随着FMV游戏开发者与电影摄影者合作越来越频繁，这个品类将能够更快速地蓬勃发展，创作出对玩家产生深刻影响力，真正独特的体验。”
蒂斯代尔称与上世纪90年代有所不同，当代开发者认为游戏玩法比FMV视频更重要。“上世纪90年代，FMV本身是（游戏的）最大卖点，《Sewer Shark》等游戏因其颇显新颖的视频回放功能进入市场。但在今天，FMV扮演着对游戏叙事和机制的支持性角色。如果你观察《她的故事》和《吉他英雄Live》等采用FMV视频的游戏，你会发现真人表演增强了游戏体验——但就算没有FMV视频，它们依旧是好游戏。”蒂斯代尔说。
“开发者需要将FMV视为叙事工具箱中的一个工具，思考自己想要讲述哪种类型的故事，思考游戏画面和带给玩家的感觉，以及将游戏玩法和FMV切分开来——或是将二者融为一体——是否会让玩家觉得不和谐。”
弗里曼表示：“老式FMV游戏我玩得不多，所以很难对做出评价。但我觉得，了解上一代FMV游戏并不会改变我在游戏中加入真人短片的做法，因为在我看来，真人短片能够很好地支持游戏《希蓓蕾》的机制。对真人短片的使用是有意义的，我认为其他做法都无法产生跟它一样的效果。”
“上世纪90年代的FMV游戏之所以表现糟糕，是因为缺少优秀的演员和导演。”特伦布莱说，“解决这个问题的唯一办法，是与电影行业的专业人士合作。”
“市场上需要出现更大型的成功的FMV游戏，才能改变人们对它的偏见。近期发售的绝大多数FMV游戏都获得了不错的用户评分，但这还不够。我相信在电视剧和视频游戏之间，这种类型的产品是能够占据一席之地的。未来它不会一成不变，将有可能衍生出新的产业。”
《她的故事》《量子裂痕》和《希蓓蕾》等游戏引发了开发者对FMV视频的兴趣，并考虑在自己的下一款游戏中采用这种做法。
“如今市面上有很多易于使用的游戏制作工具，这让人们可以更灵活地制作自己喜欢的游戏。”弗里曼说，“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制作游戏，他们的兴趣和目标都不一样，所以创作出了类型更加丰富，拥有一流故事情节的游戏。”
但普兰德雷西警告，开发者在决定采用FMV视频前，需要确保适合游戏本身的玩法。“在拍电影时，你需要一个伟大剧本和一批有才华的演员。同样，在将FMV视频运用到游戏中前，你也需要确保其交互性能够对游戏叙事形成补充，吸引玩家进一步深入剧情，增强沉浸感，让他们觉得自己加入了游戏角色的旅途。”他说。
布劳认为，如果开发者将真人视频和玩法很好地融合到一起，将有可能对游戏研发产生变革性影响，让虚拟的游戏世界与其表兄弟电影并肩。
“时代在改变，科技的快速发展为游戏开发者带来了巨大帮助。但我们仍然需要付出自己的努力。我们需要更好的剧本写作，更好的设计方法，需要创作出能够充分发挥FMV交互性优势的故事。我们不能让自己被过去几十年的经验所限制，而是应当努力发明新机制，或是专注于能够为玩家提供浓缩、丰富体验的机制。有朝一日，与花90分钟时间观看一部电视剧或电影相比，玩家与游戏的90分钟互动也许能够带给他们更多惊喜和见解，更能打动他们。”布劳说道。
“作为一个行业，我们需要为讲故事的人提供更高待遇，并允许他们放手创作，而不仅仅是完善对话。我们应当向讲故事的人充分放权，鼓励他们发挥交互性。故事应当是一个游戏理念的起源，以及其体验的核心。还有一些东西得有所改变——例如玩家对游戏价格和体验流程长度的期望值，但我们会朝着正确的方向前行。”
你已经布置好了灯光，摄像机也已就位——但等等，演员在哪里呢？你总得找到演员才能进行拍摄。
“演员们希望看到一流故事情节，希望自己能够扮演一个经过精心设计的角色。”特伦布莱对游戏开发团队如何找到合适的演员给出了建议，“如果你对自己执导一位演员缺乏信心，那么你应当依赖于导演。否则拍出来的东西会非常糟糕，你会失望的。”
亚当·布朗（Adam Brown）在游戏《地堡》中扮演约翰，他曾在《霍比特人》系列电影中饰演矮人欧力。普兰德雷西认为，布朗与他在游戏中扮演的角色非常匹配。“毫无疑问，演员们将自己的才华带到了角色中，让游戏故事变得更有深度，部分场景变得更有情感张力——有时甚至是让人意想不到的方式。” 普兰德雷西说。
在制作《她的故事》时，布劳与女演员Viva Seifert合作，后者获得了2015年TGA颁发的最佳配音演员奖项。
“你得确保游戏剧本写作、交互性支持故事的方式、角色塑造等都足够强大。”布劳在谈到与演员的合作时说，“如果其中任何一项元素有所欠缺，演员们将很难做出一流的表演。如果你有伟大的剧本，你就能找到合适的演员。”
“维持与演员之间的良好关系很重要，你需要与演员合作，所以得投入时间和资金找到最合适的演员。当你与演员达成合作关系后，排练也至关重要，将时间花在排练上，比花在其他任何地方的价值都高10倍。当你开始拍摄时，需要思考自己希望塑造怎样一种氛围，以及怎样帮助演员进入他们的角色。”
但职业演员并非不可或缺。在某些时候，开发者自己也愿意参与真人视频的拍摄。
“如果你是一支小型开发团队，不妨在传统的艺人系统之外寻找演员。”蒂斯代尔建议，“在制作《回旋》时，我们就曾找到朋友，问他们是否愿意参与拍摄出现在游戏中。我们邀请了另外一名有出镜经验的开发者Kate Welch扮演Georgio，我认为她的表演比所有3A游戏中演员的表演都更出色。”
本文编译自：develop-online.net
* 本文系作者投稿，不代表触乐网站观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