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狮头的日子：一度迷失方向，开始为自己工作

今年4月，英国最具代表性的游戏开发商之一狮头工作室（Lionhead Studios）正式关闭。在它从创办到关闭的近20年时间里，这间工作室制作了《神鬼寓言》（Fable）、《黑与白》（Black & White）和《电影大亨》（The Movies）等知名游戏作品。如今距离工作室关闭已经有4个月，狮头的前员工都有哪些新动向？

英国游戏行业媒体《Develop》杂志8月刊采访了狮头工作室的几位前骨干成员，邀请他们讲述各自的近况，分享了狮头的关闭会如何影响英国游戏行业，独立团队与大型发行商开发游戏之间差异等话题的看法。触乐对访谈的主要内容进行了编译。

Develop：狮头关闭之后，你们都去做了些什么？

Mike McCarty（前《神鬼寓言》首席概念艺术家）：我一直挺幸运的，有公司邀请我为他们设计概念图，我现在就是一个接手不同项目的自由职业者。

Charlton Edwards（前《神鬼寓言》系列关卡设计师）：我在着手一个Kickstarter项目，但目前还没有对外公布。遣散费很大一部分都花在了玩虚拟现实游戏上。我们会启动一个众筹项目，如果项目失败，那我就得去找一份工作了。

Jonny Hopper（前孵化团队首席创意工程师）：事实上，我在大约一年前就离开了狮头，那时工作室还没关闭。但我们仍然住在吉尔福德（Guildford），有几名前狮头员工跟我们一起工作。

Mike Green（前设计师）：我是在工作室关闭的大约两年前离开的。离开狮头后我做了好些事，先是跟Jonny在一家叫做Ambient的公司工作，接着去了Improbable，现在又回到了吉尔福德，与Jonny以及其他几个朋友共事。

Stuart Whyte（前工作室总监）：我正在为两款独立游戏找发行商，跟很多发行商甚至包括一些代理机构有过交流，希望与更多人沟通探索新的机会，看看自己究竟应该选择创业，还是去另一家公司。

Craig Oman（前高级制作）：我现在是Flaming Fowl工作室的首席执行官，创作一款叫做《神鬼寓言：传奇》的游戏。该作诞生于狮头工作室，幸运的是我们仍然能继续开发它。

Develop：狮头的关闭不仅让英国游戏开发界震惊，同时还震惊了全球游戏行业。这间工作室的消亡是否会成为一个信号，反映了英国游戏开发行业的现状？

Hopper：这件事显然反映了吉尔福德游戏开发圈子很小，开发者彼此之间关系密切。吉尔福德不是一个大镇，狮头是当地规模最大的游戏工作室之一。当你突然意识到工作室所有人将被遣散，其中很多都是你的队友时，感觉会非常奇怪，这也相当可怕和残酷。

McCarthy：我在狮头待了很长时间，但在过去几年里，有人加入狮头后离开，接着又再次加入狮头.......狮头被人们视为一间大型的、几乎坚不可摧的工作室。狮头似乎将扩大业务，变得无处不在，但实际上在工作室内部，我们从未改变航向。

Oman：在游戏行业，尤其是在英国的游戏行业，当某个大型工作室关闭后，他们的前员工往往会组建很多新的小型工作室。这种事情时常发生，但狮头似乎始终屹立不倒。

Whyte：这反映了游戏行业由“大作驱动”的本质。当然，主机游戏市场和投资环境始终在发生变化，遗憾的是微软决定改变他们的焦点。

Develop：狮头工作室被关闭后，你们当中的大多数人都从制作高预算的3A大作，转型为独立工作室或小团队开发游戏，你们对这种转变感觉怎么样？

Edwards：我在狮头工作室工作了17年，其中14年是全职，对我来说就像家一样——事实上我曾经在那儿连续住了9天，谁也不知道……

其他受访者：我们都这么做过（笑）。

Edwards：所以当知道工作室被关闭时，我们最初感到震惊，然后是哀悼——我简直不敢相信这件事是真的。但接下来我意识到，到了尝试做其他事情的时候了。我们其实一直想做些属于自己的小项目，但一度有点迷失方向，因为我们总是可以依靠规模庞大的团队，有人组织我们开发项目，有人给我们买卫生纸卷和饼干。但现在情况不一样，我们得自己擦屁股，自己买饼干。

Hopper：没人帮我擦过屁股。

Oman：那是因为你住错了楼层。

Hopper：与供职于微软旗下某间工作室相比，当你为自己工作时，你跟玩家们交流的方式大不一样。微软希望控制消息，这可以理解，他们不会主动信任每个人的做法都符合他们的利益，所以你必须对他们俯首帖耳。但当你开发属于自己的游戏，你就可以说自己想要说的话，我认为这种感觉很不错。

Oman：在前不久为《神鬼寓言：传奇》发起Kickstarter众筹时，我们花了几个小时制作了一个可向玩家展示的游戏版本。在做这个决定前，作为一支团队，我们的成员经讨论快速达成共识，但如果是微软这样的巨头公司，我不敢想象能够如此快速地做这件事情。

Develop：狮头工作室以善于创新闻名，但你们某些有野心的机制和玩法元素并不总是能实现预期效果。你们是否觉得，在由大型发行商控制的研发工作室，为创新进行的投入变得越来越少见了？

McCarthy：游戏行业之所以创新越来越多，是因为很多开发者在大公司，在像狮头工作室这样的地方工作过。这样的经历挺不错，但你始终会想要做一些其他事情。比方说你会想：“噢，如果我们做那个产品，会不会特别棒？”但大公司就像一部持续前进的重型卡车，你的想法很有可能被扔出车窗，停留在你自己的大脑里。很多工作室的负责人都有过类似经历，所以他们希望在自己的项目中实践创新式想法。

Edwards：玩家们能够玩到的游戏，比过去任何时候都要多。Steam为独立开发者提供了一个伟大平台，吸引越来越多的人进入游戏行业；开发工具也变得比过去更好用。我年轻时还没有这些工具，没有与游戏相关的教育，也没有今天这么多游戏公司可以选择。当时什么都没有，而现在人人都得到了机会。

Hopper：在今天的Steam和App Store，开发者要想引起轰动也很困难，因为所有游戏的品质都变得比过去更好，进入市场的开发者和产品数量越来越多，竞争非常激烈。在这种情况下，“大嗓门”的发行商们能让更多玩家了解和购买某些游戏，不过它们未必是质量最好的。

Oman：你是在说市场营销，我觉得我们所有人都会想念一个东西：像微软那样的公司所能提供的营销支持。作为一间完全独立的工作室，如果你不够好运，产品没有进入到畅销榜前列，那么你就很难赢得任何曝光机会。这是个巨大的挑战，但独立工作室对成功的期望值也相对要低一些。

Develop：你们都曾是狮头工作室的成员，当自己组建一间新的工作室或者开发新项目时，你们认为在狮头的工作经历为你们带来了帮助，还是个包袱？

Green：我在离开时以为，自己曾为狮头工作是一个巨大的加分项。但在世界范围内，游戏作品和富有才华的开发者太多了，竞争非常困难。过去几年时间里，我觉得应当忘记自己为狮头工作了8年，因为现在我需要证明其他事情。

Hopper：一个人的血统总是好东西，因为它能证明你不是废物。如果你没有一技之长，是不太可能被像狮头那样的工作室雇佣的，所以当你和发行商或投资人对话时，他们会更愿意听你说些什么。有时候我会说：“我在微软工作过。”因为他们不一定听说过狮头工作室，但都知道微软。这总会产生积极的作用，因为微软公司大名鼎鼎，他们肯定都听说过微软的产品。

Whyte：狮头工作室被关闭时，大家的反应表明它很受尊敬，绝大多数员工都为曾经是狮头的一员感到自豪。但谁知道呢？在这个房间里的某些人看来，它也许仅仅是一间小工作室……就跟Notch在制作《我的世界》前效力过的那家小公司差不多。

Edwards：我们就是想打动那些为《神鬼寓言》和狮头工作室哀悼的人。我们曾想过在Kickstarter的众筹页面上这样写：“来自《神鬼寓言》的制作人：更多《神鬼寓言》。你们是否想念《神鬼寓言》？更多的《神鬼寓言》即将来临。”为此我们还讨论了这种描述是否会带来负面影响。或许我们会去掉很多《神鬼寓言》的字眼，用前狮头工作室来替代，我们不会再提《神鬼寓言》了。

McCarthy：我认为参与《神鬼寓言》系列游戏开发是一段很棒的经历。很多人请我分享那段经历，他们对我们的作品充满善意。但另一方面，当我到其他公司应聘职位，有时对方根本没看我的作品就说：“你这家伙喜欢画中世纪的东西，是吗？我们没有做一款中世纪题材的游戏。”就是这样，面试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Hopper：游戏开发者的圈子很小，没有几款游戏能够达到影响文化和时代精神的高度，《神鬼寓言》肯定没有做到做一点。《神鬼寓言》没能成为《我的世界》《战争机器》或者《使命召唤》，它还差一些。当然，你也不能跟人说曾经参与过《电影大亨》的开发，因为对方根本不知道它是什么。

Develop：如果有开发者希望学习狮头工作室，你们最希望他们继承狮头的哪些遗产？

Edwards：让游戏展示出自己的个性，不要抄袭任何东西，狮头工作室的游戏总是拥有独具一格的个性。

Hopper：我们的游戏中总会有一些幽默感，而不会超级严肃，这挺好。

Green：我还想说说在加入狮头一两周后的一段往事。当时我在开发《黑与白2》，下班后回到家妻子问我：“你今天上班做了些什么？”我说：“我制作的一头巨型生物吃掉了一个男子，然后又将他像屎一样拉了出来。”在那之前，我从未在制作任何一款游戏时说过类似的话。

Oman：游戏里的小玩笑特别有意思，我们只是在制作电脑游戏，而非拯救人类或者生小孩，你不能太严肃了——制作游戏应当是有趣的。

McCarthy：对于狮头工作室，我最欣赏的一点是人人都可以提出自己的建议。在狮头，并不是设计师只负责设计游戏，美术只负责画画，动画师只做动画。团队内部形成协作氛围，大家共同创作了一些伟大的游戏内容。

Whyte：听起来特别诱人。可话说回来，开发者要想制作游戏，需要付出巨大的努力。开发游戏挺有趣，但你总是会遇到很多狗屎一样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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