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样本A到样本K。
今天是正月十五,我给大家拜个晚年。
每年春节回家团聚,职业使然,我会注意观察身边的亲人、朋友,乃至只有点头之交的人们用什么手机、电脑,对什么软件、应用感兴趣,以及玩什么游戏,自然而然积累起许多看起来稀松平常,细品又十分典型的调查样本。
今天我就随便写写这些样本的故事。
样本A:女,15岁,重点高中读高一,成绩略有下降。家长评价是没有上进心,收了她的iPhone,每天上学拿着直板功能机出门(同学见了大笑),仅做联系之用,但晚上回来能玩一会手机。过去几个寒假从《天天酷跑》玩到《王者荣耀》,今年寒假似乎戒了游戏,只是聊天、追剧。
样本B:男,18岁,高考失利,打算当兵,但想去的地方今年没有名额,待业在家。劝他复读,不为所动,命他立刻去找工作,遂复读。从小玩网游,首选《穿越火线》,有了手机以后就玩热门手游,属于我国主流玩家中的典型。现在家中撤掉了一切网络,想玩游戏只有靠手机,还得流量足够。
这两个样本来自表哥、表姐的孩子们,他们正在经历人生中可能最重要也最难熬的那几年,自己却并不能完全理解其中的意义。从小没吃过苦,考大学和思考将来从事什么工作并不显得那么紧迫。家长敏感一些倒是能够理解,我完全赞同他们的做法——大概是因为我也到了成为家长的年纪。
样本C:男,39岁,在知名外企工作。上学时热爱游戏,毕业工作后早早成家有了孩子,想买主机又怕影响了孩子。平时联系不多,偶尔会在朋友圈里问我:“你刚才发的是什么游戏?”
样本D:男,39岁,供职于国内某知名大公司多年,去年入职另一家大公司,非常忙,一个人来北京,周末回到外地一家团聚。我请他到家里来做客,一起玩了一晚上“FIFA”,他已经多少年没打了,还是能很快上手,攻城拔寨。
这是我的同龄人,我的同学们,春节期间我们简单地互致问候。如果不是从事游戏相关行业,我大概会和他们一样渐渐远离游戏,又始终对游戏保持着好奇心。一起玩着游戏,我们好像真的回到了20年前读书的时候。
样本E:男,47岁;女,46岁。夫妻俩照顾一个门店,生意不错,有时一起值班,有时倒班,说起来好像时间自由,忙起来也是完全走不开的。揣着最新款的手机,没看到他们对什么软件、游戏特别感兴趣,偶尔有一次,希望我帮着看看用微信收款怎么能免手续费。
这是我的表姐和姐夫,他们在这个城市里算得上是收入较高的人群,这也是牺牲了一定的休息时间换来的。在我印象中,早年间他们除了过年几乎没有休息日,后来孩子大了,他们轮流陪孩子出去旅行,希望孩子见见世面,长大了有志气去大城市发展。我想他们并没有多少时间用来娱乐。
样本F:男,67岁;女,63岁。抢了一春节红包,意犹未尽;玩答题App,总是知道答案却反应太慢;喜欢《跳一跳》,在线上对战中玩得不亦乐乎。
这里面汇聚了我的父母还有他们很多同龄人的春节故事。这一代人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老气、保守,早些年他们已经接触过电脑,不是完全没有基础,智能手机和平板的出现更是降低了操作的门槛。他们对任何新鲜事物都有兴趣尝试,又总是感叹记忆力变差,但只要自己愿意,玩起来新潮来并不比年轻人差。
春节回家,我给父亲带去了第二台iPad,第一台已经用了7年,很多App已经快没法用了——苹果的产品质量是不错的,但它会通过软件更新提醒你更新换代。每天晚上,爸妈一人抱着一台智能设备追剧,我觉得这样挺好。
样本G:女,70岁,孤独的奶奶。丈夫早逝,跟随儿女来到外地,每天买菜做饭,看电视打发闲余时间。苦于无人聊天讲话,每次借别人的手机和老家的朋友可以对讲几个小时,又认为自己无法独立学会微信。
样本H:女,75岁,退休在家,与老伴一起生活。对新生事物感兴趣,但儿女不在身边,也没有人教他们使用网络,每次吃饭碰见都表示想学微信,看视频,但至今家里仍旧没有网络,也没有智能手机等设备。
样本I:男,77岁。平时坚持写作,但只限于手写。曾经中风,右半边身体移动不便,不方便操作电脑。至今仍在使用“老人手机”。
样本J:女,80岁。儿女事业有成,接爸妈去住大别墅。今年学会了抢红包,非常高兴。
在我的这些样本里,年轻人是想玩不让玩,中年人是想玩没时间玩,而70岁似乎是一个分水岭,翻过这道岭,我看到了属于老年人特有的固执的一面,但看到更多的是他们疏于被年轻一辈理解和照料。每次问到家里一些长辈的近况,我总是希望自己能帮他们接入网络,享受更便利的生活,但爸妈总是提醒我,你帮人家都干了,人家的儿女脸上无光。
还是在春节期间,我碰到了一个更极端的样本:一对年近八旬的老夫妇体弱多病,大儿子身患重病,二儿子工作忙,他们去年还住在自己家里,今年则住进了敬老院。敬老院中的环境可想而知,这在我看来是一个几乎无解的样本。
我想起爸妈刚玩微信的时候,没事就转一些不着四六的公众号文章,仿佛就是为他们这个年纪的人而生的,如今看着他们每日转这些东西“骚扰”我,我倒是淡然了一些,毕竟天天被这样“骚扰”也是一种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