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乐夜话：战争的代价

我最近在玩一款叫《征服极乐世界5》（Conquest of elysium 5）的奇幻回合制策略游戏。这个系列在创立之初，就被它的开发者们视为另外一个游戏系列“神域”的外传或者补充。

所谓“补充”，一方面是说开发者会在这个系列里试验一些全新的玩法或设定，得到玩家正面反馈后，再搬运到更为严肃、宏大的“神域”系列中；另一方面，和着力描绘神与神、国与国之间宏大战争场面的“神域”系列不同，“征服极乐世界”的背景更微观，它着眼于一个地区之间的细小战斗，这些战斗更加血腥，因为每个人都有名姓，都由玩家亲手招募。打个比方，在“神域”系列中充当炮灰的3级法师，在“征服极乐世界”足以据守国都或横扫天下。

《征服极乐世界5》对应的正传是《神域5》，它也完全继承了后者健全深邃的世界观。在这个世界，处处有历史，玩法、势力、角色所使用的能力也和历史设定自洽，这是它最迷人的地方——它是一个可以激发人想象力的游戏，它有叙事性。

我玩了一局游戏，于是有了下面这个故事：

我在艾吕希姆待了5年。

在那儿，5年是一段很长的时间。有三分之二初来乍到的人——比如和我一块被征召的那些人——在前3个月内就会死掉，其余的人一般在这里停留6到12个月，能度过2年的人会成为受人尊敬的老兵，这种老兵在我们这个百人的小队里不超过10个。

 艾吕希姆大部分地方都是土地贫瘠的荒野，只有住在靠近森林的原野的人会种植小麦，而敌人（我们称为野蛮人）总是在小麦刚刚成熟的时候冲入农场、驱赶农民、收割麦子并运过边界，所谓“边界”是我们这边的戏称。这场景年年上演，农民们也只能住在那里，因为我们不允许他们离开。

就我而言，我很擅长使用削砍类的工具。我能够反手砍掉敌人的手臂。在所有一对一的战斗中，对方能够带来的最大伤害不过是在我身上添几道划伤。但尽管如此，我还是有好几次不得不从尸体堆里爬出来。而我之所以还活着，主要归功于我从公爵大人的要塞被借调到了守卫塔。

守卫塔的队长原先是个胆大的农民，在入伍前，他就在本地农场组织民兵。后来，以这些民兵为基础，他搭建了这座木头做的高塔，在高塔下训练士兵，以协助帝国军队作战。换句话说，这些人是原住民，脑子清醒，知道很多事情。比如要保持伤口和水的清洁；又如出击前要设立足够多侦察兵，他们还懂得如何与敌人作战，这事儿他们已经做了很久。

头一年，公爵大人率先越过边界挑起战火，打算借此阻止敌人每年一次的侵略。不用说，他输了，20名骑士和200名步兵战死，而敌人的夺粮行动一如既往。次年，公爵大人把守卫的责任交给了我们。

我们知道要怎么做——什么都不做。我们坐在马背上看着敌人的队伍大摇大摆地穿过那条作为边界的褐色小河。我们已经驱散了当地农民，骑兵能一天跑过的距离之内都没有人烟。我们坐看他们沿着数百年前的帝国修建的军用道路行进，我们什么都没做。

他们开始掠夺时，我们依然什么都没做。我们看着家园变成荒漠，房屋被烧毁，砍平果园，烧毁庄稼，杀光家禽，然后转战下一处。这当然是一项艰苦的体力劳动，敌人驱动战俘——我们的农民——去做这项工作，而他们自己则坐在马鞍上当监工，被锁链串在一起的囚犯们在太阳下挥汗捣毁他们赖以维生的一切……直到清扫任务完成。

敌人也不傻，他们一面把收到的粮食装车运回，一面又留下一大片未收获的庄稼，保证在返回途中能有口粮。其中，最大的那片保留地在一片平原上，那是一大片丰饶、肥沃的麦田，一条大道从中间穿过。

我们队长就在那儿出生，他熟悉当地的地形地貌和当季的风向。于是某天晚上，趁着敌军在这片广阔的庄稼地正中安营扎寨，我们悄悄地溜进去并在几处精心挑选的地点放了把火。接下来的几天内，风让大火熊熊燃烧。然后我们兵分两路，分别拦截在大道的两端。

仿佛念了一句咒语，然后一切都随心所愿，敌人从燃烧的农田里冲出来，面对站在大路两端拦截的我们。战斗非常血腥，但起码我们明白自己不需要打赢，只要困住对方足够长时间就行，大火会烧过去的——不出所料，烈火像不断击打沙滩的海浪般冲向敌人。滚滚浓烟让战斗变得无关紧要，我们很快就撤离了。

最终，近千名野蛮人侵略者只逃出了几十人。描述这种情况的专业名词叫作“胜利”，当然他们来年还会再来，年年如此。

同时被烧死的还有大约上百名战俘，但这是没办法的事。

之后公爵大人声称这是他想出的主意，如他所说，这些人一旦被捕就变成了敌人的财产，就是我们要处理的对象。再说，死了总比留在野蛮人的手里好。实际上他说的最后一点倒是没错。我觉得我们活在这个世界上，归根结底就是选择哪种死法的问题：被砍死、被烧死、被折磨死，还是被饿死。

公爵大人还说，大家都知道焚烧庄稼可以肥田，所以当这场荒唐的战争结束之后，野蛮人也得到镇压，未来的世世代代都会感谢我们。

我对此不予评论，我已经在艾吕希姆待了5年，我只希望能活到第6年，这就是战争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