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期待着最后有一个毛头小子会反抗我的命令，要去废土闯荡，打开那一扇栅栏门，夕阳照在废土上，照进避难所。
周一上午十点半左右，触乐编辑部里的某位同仁一声惊叫：“辐射出手游了！”我立马放下手里的活计，打开App Store一遍遍地搜索“Fallout”。就在前一天晚上，我又刷了两遍《辐射4》的预告片，打开硬盘里尘封已久的《辐射3》和《辐射：新维加斯》，狠狠地吸了几口废土的尘埃气息。
在10年以前我曾经玩过盗版的《辐射2》，但卡在了第一关那个该死的神殿。在4年前，我第一次认真地进入了《辐射3》，在幽暗的101号避难所度过了少年时光后，艰难抉择中杀死了监督，齿轮型的大门轰然打开，穿过狭长的甬道，打开那一扇栅栏门，夕阳照在特区废土的大地上，电脑前的我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双手朝向天花板颤抖着挥舞。
之所以写这一段似乎无关的话，是想说明“辐射”这两个字的意义。它对我来说在某种程度上是一次天启，Apocalypse。当《辐射：避难所》（Fallout Shelter）作为“辐射”系列的第一款手游发布并开放下载，我内心的激动简直难以抑制。
在这款游戏中，你扮演避难所（Vault）的监督（Overseer），规划建造一座避难所。这是一款模拟经营游戏，包含资源收集、规划建造、人员配置、危机处理等元素。可收集的资源分为四类：电力、食物、水和瓶盖，前三类对应的设施为能量发生器、餐厅和水处理器，而瓶盖则可以通过完成任务、人员升级、废土探索来获得。收集设施可以通过Rush模式加速，加速是免费的（不需要瓶盖或者其他货币），但每次都有一定失败几率，失败后设施会发生火灾或者蟑螂肆虐之类的事故。
建造和升级设施需要使用瓶盖，目前游戏里的设施共有二十种，除了能源收集类设施外，还有提供道具的实验室、医疗室，强化人员能力的健身房、教室，增加人员的宿舍、广播站等。建造设施需要在地下清理石头挖出空间，用电梯连接各层，同类设施相邻建造可以合并为大房间。设施需要派遣人员工作，人员的属性沿用的辐射系列的经典设定：S.P.E.C.I.A.L，即为力量（Strength）、感知（Perception）、耐久（Endurance）、魅力（Charisma）、智力（Intelligence）、敏捷（Agility）和幸运（Luck），每一个设施都有主要属性，派遣的人员相应属性越高，工作的产出就越多。而人员则有三种来源：前来投靠的废土居民、避难所内部繁衍的后代，以及开箱子获得的奖励人员。你可以给人员装备不同的服装和武器，提升特定属性，还可以打发他们去废土进行探索，寻找瓶盖和道具。
《辐射：避难所》的核心游戏机制和大部分模拟经营游戏没有太多区别，然而这毕竟是“辐射”，你一眼就可以辨别出来，从加载页面的Please Stand by，到Pipboy画风的人物形象，还有变异蟑螂、兄弟会动力甲和核子可乐。各种细节也非常精致用心，设施里的人员会有随机的对话，如果你把一男一女放到宿舍里，他们之间会根据肤色、年龄、魅力值而产生不同的互动。而如果你关注一下探索废土的人员，可以发现他们会有一份记录自己旅程的废土日志，包括遭遇的怪物、遇险时的心理活动、获得的道具和经验值。我派遣了一位年轻的女士去废土游荡（因为她的属性不合我的要求），她在走出避难所的时候感到充满希望，两个小时以后她艰难地战胜一只辐射蝎以后感到“disgusting”。这一切就好像当年我们的主角经历的那样。
此外，基于繁殖系统也有一些很cult的玩法，比如可以让魅力值比较高的男性角色呆在宿舍里当种猪，来自英克雷的魅力惊人的Colonel Autumn上校已经为我的避难所贡献了3个孩子了。
当玩到第三个小时的时候，我努力平衡资源，调整设施人员，不时派人灭火和消灭变异蟑螂，忽然觉得，这好像太正常了，我太像一个尽心尽力为人民服务的好领导了，但“辐射”的避难所是这么正常的东西么？
在《辐射3》发售之前，Bethesda曾经发布了一系列Vault-Tec（也就是避难所开发方）的伪广告片，在片子里，Pipboy劝导一家人入住避难所，那里是环境干净安全、居民安居乐业的世外天堂，就像《辐射：避难所》里玩家所力图建造经营的场所（不知这款手游的灵感是不是来自当初的伪广告）。然而在《辐射3》中，随着主角的探索，避难所展示出真实的面目。
Vault 11是残酷的选举游戏，选出一人牺牲或者全体居民死去；Vault 15被塞入了超过总人口上限的、文化与意识形态存在极大冲突的居民；Vault 77里只有一个人和一箱玩偶；Vault 87 全体居民被用来实验强制进化病毒，变成了多脚兽和超级变种人；Vault 112里的居民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关在虚拟现实里一百多年……在战前建造的122个避难所里，只有17所可以供人类正常生存，其余的都是实验场。当我们的主角在废土之上游荡，探索那一扇扇齿轮型大门背后的秘密决不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情，从那些破败的线索中拼凑出往昔的真相，人性在异常环境下的表现令人战栗。
《辐射：避难所》像是Vault 12和Vault 13，与外界有人员流通，有良好的净水设施，居民也幸运地没有卷入奇怪的实验。只是有一位玩家扮演的至高无上的监督在规划一切，掌控所有人的命运，他可以打发你去找伊甸园制造器或者净水芯片，也可以命令你在避难所里老死。而在《辐射3》中，主角一开始要做的就是反抗这种被决定的命运，监督正是那个需要解决的麻烦。当初扮演主角的玩家现在变成了当年要打倒的人，在这个意义上，《辐射避难所》倒真是带上了“辐射”系列避难所设定的味道：异常境地里难以言喻的黑色幽默。
“辐射”让无数玩家激动、热爱和怀念的是什么？可能是它代表的一段旧时光，老玩家们曾经见证的单机游戏的黄金时代。对我而言，“辐射”，或者说《辐射3》和《辐射：新维加斯》，是深深影响了我的游戏观和审美趣味的作品，是现实历史政治拼接幻化的世界背景，庞大而自由的废土沙盒世界，丰富的主线、支线剧情，闪烁其间的黑色幽默与道德探讨，是一种天启式的战栗。当我在《辐射3》中经历了十便士塔和望海崖间谍旧事，在《辐射：新维加斯》里第一次遭遇凯撒军团焚毁小镇，在选择的困境中，一种对于人性常态的挑战与思索刺入心头，以致于多年以后看到《辐射4》的预告，听到“War, war never changes”一瞬间便会屏住呼吸，头皮发麻。
现在我玩到的《辐射：避难所》这款游戏，不能说它不好，一款模拟经营的手游做成这样其实挺好了。Pipboy、S.P.E.C.I.A.L，这些最表层、最形式化的“辐射”元素，手游能保留下来，精工细雕，尽管人员和武器收集还得靠大氪特氪，却已经可以说是良心制作了。然而它还不够“辐射”，那些挑战人性与道德的选择，那些黑色幽默与文明余晖，没有延续到这里。虽然这样说对一款手游可能有些苛求了，但这毕竟是一款挂着“辐射”名头、Bethesda出品的游戏。
目前我的Vault还处于前期，人口不到50，但我期待着，在后面的某一个时刻，有一个毛头小子会反抗我的命令，要去废土闯荡，寻找父亲，穿过长长的甬道，打开那一扇栅栏门，夕阳照在废土上，照进避难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