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游戏中使用白磷弹后，美国陆军电竞队主播陷入争议之中

“你们这些键盘侠就是想要将无理的非难加到我的队友们身上！”在一次直播活动中，Twitch游戏主播约书亚·大卫愤怒地说，“没门，我比你们都厉害。”

大卫的怒火来自于直播间的弹幕评论。在7月8日的直播中，大卫在玩《使命召唤：现代战争》时被质疑美军战争罪行的弹幕刷屏。作为在绿贝雷特种部队服役了12年的老兵，大卫将这些评论视作对他本人及其所属的美国陆军电竞队的挑衅，并以删除评论和禁言作为回应。不久后，直播间被关闭，这次直播的录像也没有被上传到Twitch。

经过媒体和网友们的还原，这次直播事故的导火索在于《使命召唤：现代战争》内的一个可选用武器——白磷弹。由于在接触空气后会自燃并产生高温的特点，白磷弹的使用往往会造成极其严重的人体损伤，它也因此有了“地狱之火”的称谓。白磷弹会给受害者带来许多非必要的痛苦，属于《海牙第四公约》所禁止的“足以引起不必要痛苦的武器、投射物或物质”的范围。每当这一武器被使用时都会引发众多争议——美军曾在二战、朝鲜战争和越南战争中大量使用白磷弹，造成了非常惨烈的平民伤亡，在美国国内，反战的声音也不绝于耳。

大卫是一名美国陆军老兵，不难想象，以这样的身份在游戏中使用白磷弹会让人有怎样的联想，他也因此遭到了非难。

“你最喜欢美军犯下的哪桩战争罪行？”一位ID是“Really_chill_guy”的Twitch观众在当天的弹幕评论中发问，并贴出了一个维基百科链接，其中整理了美军曾经犯下的战争罪行。大卫毫不犹豫地将这位用户禁言并删除评论，扬言：“好好享受你被禁言的时光吧，兄弟。”然而这反而刺激观众开始用类似的言论刷屏，甚至自发开始了一场“看谁被禁言得最快”的竞赛。这次事件后，美国陆军电竞队的直播间设置了“关注后才可发言”的限制。

美国陆军电竞队很快发布官方声明，称当事主播约书亚·大卫并没有违反Twitch平台关于删除评论和禁言的条款：“我们认为弹幕评论的行为实际上是要强迫主播承认自己犯下了战争罪行，因此我们认为这构成了对主播人格的侵害，可以依据Twitch平台的规则进行禁言。”

然而，反对的声音则指出，事实上当天的直播中没有人对主播进行人身攻击，他们只是“将美军做过的事情在直播间中说了一遍”而已。实际上，在这次事件中“受到冒犯”的不是大卫这个Twitch主播，而是他所属的美国陆军。

正是因为大卫同时具有主播和现役军人的双重身份，事情变得复杂了起来。美国著名的民权组织美国公民自由联盟（American Civil Liberties Union，ACLU）公开指控美国陆军电竞队在直播间中的禁言行为违反了宪法第一修正案。由于美国陆军电竞队直接隶属于美国陆军，因此在直播间内的讨论被纳入到了法律意义上“公共领域”的范畴，从而进入到第一修正案关于言论自由的效力范围中。在ACLU的指控中，根据第一修正案，作为官方组织的美国陆军电竞队无权在直播间中设置发言限制、删除评论和禁言。

美国陆军电竞队对此的回应则是：删除评论和禁言属于大卫作为主播合乎平台规定的个人行为，不代表官方立场。对此，ACLU仍然坚持，既然大卫是隶属陆军的现役军人，电竞队是陆军下的官方组织，那就必须严格遵循第一修正案的规定，不能有通过删除评论、禁言、拉黑等方式在直播间中压制不同观点的行为。

这已经不是美国陆军电竞队第一次被舆论推上风口浪尖。2018年，美国陆军宣布组建官方电竞队并进驻Twitch平台，以吸引更多年轻人参军，当时就曾被舆论指责为带头实行“双重标准”：其官方直播间使用了一套相比于Twitch平台条款更加严格的观众发言规则，以屏蔽敏感言论，但在面对批评时又援引平台保护主播的条款为自己辩解。另外，美国陆军还曾在Twitch平台上长期发布“点击就送Xbox精英手柄”式的虚假链接——点进去后却没有任何与手柄有关的消息，只有一份待填写的征兵表格。

当然，美国陆军电竞队一次又一次深陷舆论漩涡之中的原因，恐怕也和它自诞生之初便背负的悖论有关。作为陆军下辖的官方组织，无论如何声称自己的性质是“Non-political”的，电竞队都很难将自己从政治讨论的漩涡中置身事外。作为一个进驻到民间平台的官方组织，电竞队既需要遵守平台自身的规定，又需要服从政治上的要求，而这两者间并不总是能够协调一致。

对于普通观众而言，相比违宪的指控，他们更在意的是美军用游戏直播来吸引年轻人参与战争这一行为中的伦理问题。没有一款战争游戏，甚至可以说没有一款游戏设计出的目的是号召人们参加战争。但如果游戏成了军队用来为战争添加燃料的手段，这对屏幕前正在观看直播的青少年来说是合宜的吗？换句话说，美军用轻松有趣的游戏，生动可爱的形象招揽青少年参军，回避和掩盖了战争的残酷，这对于受到鼓舞参军的青少年来说，是不是一种欺骗？

正如一位观众在直播间评论中所发表的：“孩子们，你们喜欢玩游戏吗？那么你们是不是还喜欢为了寡头们的利益而战死在异国他乡？”游戏本来是要给人们带来快乐，而美国陆军却是在用游戏的糖衣诱骗年轻人参与到在相当一部分人看来残酷而不义的战争当中，这是玩家们最为不满的一点，也是美军电竞队频频遭到指责的主要原因之一。

“战争不是游戏，战争比游戏里的画面更残酷，也更加严肃。”在事故发生之前的直播生涯中，老兵大卫不厌其烦地一次又一次对观众强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