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来杯奶茶。
前几天,我一直关注的一个撰稿人发了一篇长报道。内容之详实和震撼人心自不必说,我最震惊的是,那篇报道竟然能在她手里捏了5年之久,如果算上前期准备和采写,整个过程可能花费了6年。
在敬佩之余,这种事情也令我感到挫败。我很难想象,在如此漫长的时间里跟踪同一个主题所需要的耐性和毅力有多大,将浩如烟海的线索和信息整理成文又多么困难。而且,做这种事需要的不光是坚持和过硬的专业能力,真正的严肃报道多半还需要非常坚韧的神经。虽然我一直抱有想写出有价值的东西的想法,但我也常扪心自问,我能不能去面对一些真正残酷的东西,能不能在把它们传达出去之前,自己不先在心理上被击溃。
恐怕很难,真的很难。虽然从常理上讲,和受访者至少找到一个点的共情,写出来的东西才有可能推己及人地打动别人,但在情感上和受访者隔离,坚持自己的观察,不被他们在各种意义上“牵着鼻子走”同样重要。这一点我做得挺不好的。而且,虽然我接触过的受访者当中有很大一部分人会声称自己“社恐”,但我有可能是更“社恐”的那个……如果不是有编辑这个身份,需要拿出工作的责任感来,平时我甚至不怎么敢主动跟不认识的人说话。
但不管怎么说,至少在报道和游戏有关的故事的领域,哪怕也会遇到各种各样的无奈,我们和广泛意义上写东西的同行们相比,简直像处在避难所之中。尤其游戏本身就像一个理想的、美好的泡泡,将生活的一部分从糟糕的事物中隔离出来。哪怕人性里恶的东西一样会在游戏里发生,但至少,拔掉网线、关掉窗口,你依然是安全的。在现实里不开心时逃进游戏,在游戏里不开心时又逃回现实,总之,就是抱头鼠窜。
只是,哪怕我的工作已经如此微不足道,甚至如此“舒适”,我时常还是会受到意义感丧失的困扰,而且这不一定是错觉。之前和池骋老师聊各种选题的时候,她有时候说得还蛮直白的:在一些真正重要的问题上,我们写的东西就是起不到任何作用,而有些人就是不会去理解和讨论你的观点。
当然,这不是游戏媒体或者任何媒体面临的独有问题,可能自动筛选和推送的互联网茧房不仅阻断了人们接收信息的渠道,也反过来越来越坚硬地塑造了人们的思维方式。我甚至看到有人在和认识的科幻译者讨论的时候说,现在不需要什么反乌托邦了,互联网就是反乌托邦。说得很有道理,我竟无法反驳,而且无法避免地感到沮丧。
说回到游戏上。虽然听起来有点奇怪,但在最近免去了通勤烦恼,业余时间变多了之后,我打游戏的时间反而少了,然后捡起了很多积压的没有看的电影和书。可能是,比起游戏营造的沉浸感、代入感,我当下更需要的,反而是保持一定距离、作为旁观者去欣赏各种故事的感觉吧。这样情绪负担也要小一些。即使打游戏,我也会选择一遍一遍地回到自己玩了很久、很熟悉的作品当中,而不想去尝试什么新东西,以获得一种安全感和掌控感。
这几天我感到最开心的事,恐怕还是排完长队做了核酸之后,晒着午后暖和的太阳去小区一街之隔的店里买奶茶,懒得再去考虑什么糖分和体重之类的问题,把奶茶都喝出了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感觉。这已经比很多人幸福啦,至少还没有一直待在有些阴冷的房间里。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