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能是迄今为止E3最难看的一场直播。
凌晨6点，我带着一片空白的脑子和机械运作的手指，开始写今天的夜话。
事情要追溯到4个多小时以前。1点半，我准时起床，打算观看Take-Two的E3发布会。刚和冯昕旸老师连上语音，冯老师就用一种奇怪而悲伤的语气对我说：“我这是在上网课吗？”
这显然不是一个疑问句。当时我还不知道冯老师是什么意思，但1分钟后，我打开E3官方直播间，就也看到了他说的“上网课”场景。抑制住内心觉得不妙的情绪，我乐观地对冯老师说：“可能这只是中途插播呢？等正式开始时，应该会播片的。”冯老师没回答，我猜他可能在心里说，那可不一定。
我们一起等到了正点。理论上说，Take-Two，不管是R星、2K，或者其他，至少该拿出一两个游戏片子来——哪怕是“《GTA5》4K HD终极重制版Delux”这样一播出必然引起群嘲的片，也得有片，对吧？
然而屏幕上仍然是几个（我不认识的）人喋喋不休。如果没有屏幕上方显示的“Take-Two”字样，看不出它和一场游戏发布会到底有什么关系。由于还有些困，外加说的都是英语，我只能迷迷糊糊地判断他们好像在讲一些对游戏来说很有延展意义的话题，脑子里则全是鲁迅作品里关于“老旦是我最怕的东西，尤其怕他坐下了唱”的描写，恍惚间觉得屏幕里正是8个性别、肤色各异的老旦，关键是，他们还都坐着……
可想而知，评论区被玩家的愤怒和迷惑占领了，人们用各种语言、语气和表情符号表达着同一个意思——这玩意是个啥？放着直播当背景，我又打开了社交网站。不出所料，有了表情包加成，带着#E32021和#Take-Two两个标签的meme如雨后春笋。
其中最能引起我——以及很多像我一样的玩家——共鸣的是一段电视剧剪辑：一位老哥对着空荡荡的房间和书架歇斯底里：“游戏在哪儿呢？！”
是呀，游戏在哪儿呢？
我想没人会反对在游戏里讨论一些严肃话题，但这是E3，被称为“全球电子游戏产业最大的年度商业化展览”的游戏展。而Take-Two，世界上最强、最商业化的游戏公司之一，就在E3直播上搞了这么一场蹩脚演出，蹩脚到让人很难不怀疑他们是故意的——“你们玩家不是总吐槽播片无聊么？就让你们见识见识不播片是什么样的！”
要说Take-Two是故意摆烂惹玩家生气有点夸张，但假如不是这样，就说明他们要么完全没有任何关于游戏——不论新旧——的消息公布，要么就根本没拿E3直播当回事，要么是仍未习惯线上直播这种形式，不知道该播什么。而这3种理由无论哪一个都比“故意整活”更严重。
我不想猜测Take-Two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但他们可能真的需要好好关注一下玩家的意见了。不论是把《GTA5》翻来覆去地卖，还是别的什么。更何况，自从《GTA5》主力编剧Dan Houser——他也是R星的联合创始人之一——从R星离职之后，不少人对《GTA6》的前景就颇为担忧，而Take-Two这次“整烂活”想必会继续加重这些担忧。
雪上加霜的是，紧跟在Take-Two之后直播的Mythical Games也不是什么“正经”游戏公司。他们主推的《Blankos》是一款NFT游戏，通俗点儿说，就是杨宗硕老师前段时间介绍过的“区块链游戏”。从1小时左右的直播（他们的直播时间甚至比Take-Two还长）来看，你很难看出《Blankos》到底是个怎样的游戏，什么人会去玩它，反而会在他们自吹自擂与时尚、潮玩品牌联动时感到迷惑——这玩意又是个啥？
此后的独立游戏发布环节也未有太多好转。对于平时关注独立游戏的玩家来说，这部分基本都是旧作和已经公开过的游戏，没什么完全不了解的内容；对于平时不太关注独立游戏的玩家来说，这些播片游戏里又缺乏那种让人眼前一亮的作品。说鸡肋有失刻薄，但显然不太值得人熬夜观看。再退一步讲，哪怕是那些没有时差、不需熬夜的观众，都很难不产生一种“比赛进入垃圾时间”的感觉，而这样的垃圾时间在今天的直播中无疑太多、太长了。
这种“垃圾时间”感在其后一名职业玩家的访谈节目中达到了顶峰。考虑到它是在太平洋时间下午1点左右播出，我甚至怀疑这段是专门给那些看了几小时直播的玩家们安排的，就为了告诉他们，看了这么久，不如去睡个午觉吧……当然，午睡是不可能午睡的，在一个半小时的时间里，玩家们从头到尾都在对这个节目和里面的人冷嘲热讽，有些发言的语气相当不客气。
骂人肯定不对，但换个角度想，假如你在三四个小时里先看了“那样的”Take-Two，再看了“那样的”区块链游戏，就算明知道节目里的人只是在尽职尽责地完成他们的工作，你也会怒不可遏。
我的腰椎已经开始隐隐作痛。与此同时，耳机里冯老师的声音幽幽地传过来：“我从未觉得看E3是如此痛苦的一件事……”
直播间里，许多人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卡普空身上，但这也许是他们不知道卡普空的E3发布内容早已公开了。不论是《怪物猎人物语2：毁灭之翼》《怪物猎人：崛起》《生化危机：村庄》都不会有大型更新，而《大逆转裁判：编年史》的发售时间和相关信息早在几个月前就公布了，最大的可能性就只是播片而已。
事实也没有超出人们的预料，只有《生化危机：村庄》“应玩家热烈要求，已开始制作额外DLC”还算点儿新东西。但如此直白地把“新建文件夹”广而告之，放在如今这个场合里总有些阴阳怪气的味道。看到这里，我已经没有心情再去管直播间网友刷什么了——骂也好，玩梗也罢，只会越看越气。
我有气无力地问冯老师：“您想今天写夜话，记录一下这件事吗？”
冯老师有气无力地回答：“不了不了……我感觉自己已经麻了，全麻，得缓缓。”于是，夜话就落在了我的头上。
该怎么形容我现在的心情呢？假如几小时后我冷静下来，我或许会说今天直播的内容有很多并不属于“展前发布会”，假如E3还在线下举办，那么它们可能成为现场活动中的谈资，或者至少有一部分人愿意关注。它们只是被放在了错误的位置。但现在，这几小时直播只让我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和失望，对E3，对这些厂商，对那些造就了这种局面的东西。
我有点儿不敢想象明天凌晨的任天堂了。
